金宝住的独立院静谧雅致,避开了府内游赏的路线,围墙内圈着一片开阔的坪。
卫桓由容府家人引领着进入这个院子,见到了金宝,隐形的窦洵在他身旁站定。
金宝睁着一双无害又有些胆怯的眼睛看着他。
“你做做样子给他把把脉。”窦洵道。
不用窦洵提醒,卫桓也已经有装模作样的全套准备,他先伸手要给金宝把脉,但金宝不敢伸手,于是熟悉金宝的家人牵了金宝的手出来给卫桓诊。
卫桓虽从不曾行医,却已经对着名家医典将把脉的方式摸了个一清二楚,他认真地诊了一会儿,神色之沉静、手法之娴熟,只怕是有个真大夫站在这儿,也不会怀疑他精通岐黄之术。
卫桓将金宝双手的脉都诊了一遍,把脉的时间很长,看起来颇像那么回事,连带着周围照顾金宝的家人都不敢出声了。
窦洵又道:“你金宝这不是先症候,你有把握治好,只要按几个穴位就可以。”
卫桓其实心里没底,他设法见到金宝,只是想试试金宝能否与人交流一二,他准备了几个问题要套金宝的话。但窦洵显然没经商量就改变了他的计划。
卫桓心想,以窦洵的能力,他总不至于无法相信她。于是硬着头皮告诉金宝身边的人:“你家郎君这不是先症候,只是心脉淤堵,常年痰气上涌,神志不清,痴傻无状……我帮他按揉几个穴位,很快便能医好。”
那几个家人都面露震惊之色。
这些年容焕请来为金宝诊治的名医不下二十,面对金宝的病情,个个都是面露难色。有金宝身体一切都好,怀疑金宝是在装傻的,有直自己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金宝病在哪里的,还有硬着头皮给金宝开药施针、就连自己都觉得不一定会起效而事实上也确实没有起效的。
但唯独没有一个人,像卫桓一样,不仅给出明确的诊断,还很轻松地自己能治好。这位郎君看起来又委实不像个骗子……
卫桓觉得,他们听到自己这般,应该会让自己直接开始施治,孰料家人们纷纷拦住他,要去禀报容焕才能决定。
卫桓心想,这也正常,毕竟金宝傻了这么久,许多名医来来往往都没能治好,自己如此年轻还妄言可以使之痊愈,他们怀疑自己是骗子,需要找容焕来做决定也很正常,是以他欣然道:“好的,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去吧。”
当即就去了一个人通知容焕,剩下的人热茶热酒地招待卫桓。
窦洵却笑:“怕是容焕让他们看紧金宝,你就算当真可以治,他们也未必给你动手。”
卫桓心头一跳,也觉得不无此种可能,便道:“你准备如何?”
窦洵道:“我能治,便一定要治,直接动手吧。”
她话音甫落,卫桓还没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便见窦洵一拂袖,一股妖力荡出,室内除金宝和卫桓以外所有人都被这妖力定在了原地,原本要给卫桓沏茶的那个家人,提壶弯腰便不动了,壶中热水热气袅袅。
窦洵现了身,绕过卫桓,一掌按在了金宝头顶。
金宝受惊想逃,动弹不得!卫桓心下骇然,还以为窦洵要杀金宝。
窦洵掌心妖力吞吐,攫住金宝生魂,从他颅顶百会渡进连绵不绝的精纯妖力。
室内掀起一阵无源之风,帘飞窗打,壶中热气也被卷散无踪。
卫桓不得不以袖掩面,避免被风吹迷了眼。
等风骤停,外头传来脚步声,卫桓一听便知是先前去通知容焕的人,带着容焕回来了。
窦洵适时收手,再一拂袖,门窗洞开,原本被她定住的一干家人都恢复了活动的能力,他们如梦初醒,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觉察出屋内有些不对后,无不茫然对视着。
窦洵站在金宝身后,卫桓只来得及看了金宝一眼,哪怕早有准备,当他发现金宝眼中流转着原本没有的灵光时,他还是惊愕了一瞬。
金宝依旧难掩懵懂之色,但很显然,他已经不傻了。窦洵硬生生渡了修为给他,那室内狂风猎猎的片刻,金宝的生魂精变了。
卫桓站在金宝身侧,窦洵站在金宝身后,金宝正面对着洞开的屋门。
容焕恰好走到门前。
金宝懵懂的目光不期然地和门外的容焕撞上。窦洵和卫桓也纷纷将目光投向容焕。
金宝倏地站了起来,而后在容焕微有错愕的眼神中,他朝着容焕飞奔了过去。
“花!”他兴奋地大叫,扑进容焕怀里。
容焕错愕地僵在了原地,他低头看着怀中的金宝,而后又慢慢地抬起目光,看向正前方的……窦洵。
这个第一次见面,就令他倍感费解的神秘女子,披散头发站在略暗的屋中,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的身旁,是刚从席上站起,正面无表情注视着他的卫桓。
容焕静静地与窦洵对视,慢慢抬起手,抚摸金宝的头发。他的手指掠过金宝头顶冰凉巧的玉冠。
他终于低头,温柔地注视着金宝,笑道:“我不是姐姐,是容焕。”
卫桓看不清金宝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金宝慢慢站直聊背影。他走到容焕面前,笑道:“郎君如今已然不傻了,怎么会错把容郎君认成了姐姐?武都郡民都容郎君貌似好女,看来是真的了。”
卫桓这话时,神情平静,外人无从看出他的想法。
金宝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警惕又无措地看着卫桓,把容焕挡在身后。
窦洵此时也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她侧对着容焕和金宝,在离开之前瞥来一眼,似笑非笑地低低默念:“花?哈哈。”
卫桓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容焕一眼,也转身要跟着窦洵离开。
“二位留步。”
容焕挽留。窦洵没有理会,只有卫桓步伐为之一顿。
容焕道:“快要过年了,武都郡百姓有春荒要熬,我还有很多事没做。”
卫桓静默了片刻,道:“好,我们等你过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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