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却不退反进,声音尖利如刀,“老奴乃是奉命行事,查验身份,以防有伪!”
“受何人指使,竟敢如此放肆!”李慎之只觉怒火中烧,立刻厉声质问。
那嬷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便挺直脊背,冷声道:“奉承太后懿旨,公主既要入我辽庭,便须依我朝规矩!否则,恕难入城。”
她声音陡然抬高,目光直逼赵悦。
风掠过空旷的官道,卷起尘沙,一时间对峙无声。
赵悦袖中的手指撰的很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稳住呼吸,唇边浮起一抹淡若轻烟的笑意。
她抬眸直视那嬷嬷,声如清泉击石:“既是太后懿旨,悦自当遵从....
只是不知,太后要验的,是身份,还是羞辱?”
她语调平缓,却字字如刃,“若真为辨伪,何不取玉牒勘合、印信符诏?偏要行此污人清白之举,莫非大辽规矩,原是凌辱来使?”
一言既出,四野寂然。
那嬷嬷脸色骤变,张口欲言,却被赵悦目光所慑,竟一时语塞。
“好!得好!”李慎之高声赞叹,声音洪亮如钟。
辽将神色微凛,眸光深处却掠过一丝意外与钦佩,他缓缓抬手,示意那嬷嬷退下。
“这些纷繁杂乱的事,待入了大定府后再议。”辽将竟出言相助,为赵悦解围,令大宋使团众人皆是一愣。
那辽将目光沉静,扫过赵悦,微微颔首道:“公主智勇双全,令人钦佩。”
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的喧嚣,“进城吧,莫让可汗久候。”
那嬷嬷只得偃旗息鼓,灰头土脸地退入队列,不敢再言。
赵悦微微颔首以示感谢,便抬步回到马车内。
中京巍峨的城门缓缓开启,黄沙铺就的御道直通深处。
……
车队缓缓驶入内城,街道两侧站满了披发左衽的辽国百姓,似乎都想一睹大宋送来和亲的公主风采。
孩童们追逐着马车奔跑,口中咿呀学语般喊着听不懂的契丹话。
赵悦掀开帘幕一角,目光掠过一张张肤色微褐、眼窝深陷的面孔,有好奇,有讥诮,亦有冷漠。
“公主呢?怎么不见公主尊容?”
“别吵,公主在帘后。”
“看不清啊!不知道比起萧后如何?”
“一个女娃娃哪里比得上咱们萧后!”
“萧后英武,那是我辽国的凤凰,岂是南朝女子能比?”
议论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好奇与不屑。
赵悦端坐车内,指尖轻抚袖中玉簪,神色沉静如水。
外界喧嚣如潮,她却心若止水。
温照掀开车帘,目光掠过两侧攒动的人头,想看看千年前的辽人风貌。
百姓面貌粗犷,高颧深目,男子多髡发披发,女子则戴冠饰帕,与中原风貌迥异。
忽有一道视线格外锐利。
他循目望去,街角阴影里立着一名褐袍男子。
那男子面容隐在兜帽阴影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温照视线与对方对上,双方皆是一愣。
“阿一!”温照瞳孔骤然紧缩,指尖猛地扣住车帘。
薛淮心腹阿一,竟会出现在此!
同车的崔无恙顺着温照的目光望向街角。
阿一却在对视刹那,极轻微地摇了摇头,随即隐入人群,踪影不见。
“相公,我应当没有看错吧,方才街角那位,可是薛淮的护卫阿一?”温照压低嗓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地询问崔无恙。
崔无恙眉心轻轻一蹙,不动声色地放下帘幕,沉声道:“是他没错,薛淮此刻应在中京无疑。”
“莫急,等阿一来找我们便是。”
温照神色凝重点头。
大定府是辽国五京之一,乃政治军事重城,城垣高耸,街巷纵横,其势控扼北原,屏卫上京。
城内多有契丹贵擘汉人仕宦杂居,市井间胡汉交融,言语混杂,风俗异彩纷呈。
此时夕阳西下,暮鼓未鸣,街衢尚存喧声,然使团行至驿馆前,四周已悄然布满巡卒,看似护卫,实则监视。
色渐暗,辽将萧拓亲自将他们一行人引入驿馆,便带走亲兵数人离去。
“他怎么就走了?”李慎之皱眉望着萧拓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声自语,“这辽国可汗何时召见,婚书何时交付,皆未明言,未免太过轻慢。”
崔无恙立于廊下,直言不讳:“李大人,这本就是轻慢之举。”
“从他们派遣一介武夫来迎,且纵容老婢羞辱公主,便可知辽廷内仍有人不希望宋辽联姻。”
李慎之脸色微变,握紧了手中笏板。
“若非顾忌盟约,怕我们连这驿馆都进不得。”崔无恙眸光冷冽,望向边残霞如血,低声吩咐左右,“今夜须防有人借机生事。”
飞剑与黑金领命立即巡查驿馆四周,暗中布防。
苏慕白立于檐角暗处,不知在想什么。
夜色如墨,渐渐吞噬了残霞,驿馆内灯火次第亮起,映得庭院一片昏黄。
“公主今日果然有吕后之风范,面对挑衅不卑不亢!”温照竖起大拇指,赞赏地给赵悦点赞。
赵悦斜倚窗畔,指尖轻捏窗框边缘,眸光微闪,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都是先生教导有方!”
“不不不,是公主悟性高,临场应变能力也强!”温照很是谦虚。
赵悦原本泛红的脸颊更添几分羞涩,眼底却映着烛光,亮得惊人。
崔无恙走过来时,恰好目睹这一幕,眉心微跳。
这混账东西又在随意乱撩拨……
他眸光微凝,步履紧致地走到温照身侧,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身边,“离公主远点,没大没!”
温照猝不及防被扯得一个趔趄,撞进崔无恙怀里,忙稳住身形。
“干嘛呢!相公!我正陪公主聊呢,又吃什么飞醋!”
相公?
赵悦双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惊秘密。
崔无恙耳尖一红,松开手轻咳两声,别过脸去不再言语。
温照却笑嘻嘻地戳了戳他肩膀:“怎么,心虚了?”
“咳……公主请早些安歇,臣与内子尚有要事需商讨。”崔无恙向赵悦躬身行了一礼,随后便拉着温照匆匆离去。
徒留因莫名兴奋而脸颊绯红的赵悦站在原地,愣愣地目送他们远去。
夜风穿廊,吹得檐下灯笼晃动不止,
赵悦仍倚在窗边,望着那对璧人消失在回廊深处的背影,唇角笑意渐深。
“原来温先生与崔镜使的传闻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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