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扑通跪地,颤声道:“是……是大夫人吩咐的啊…婢当真不知…”
傅偃眸色骤沉,将目光看向一直抖个不停的傅娇。
傅娇迎上他的视线,泪如雨下,却咬牙挤出一句话:“大哥哥,我......”
她一句话也不出口。
半个时辰前,二房内院,烛火忽明忽暗。
二夫人端坐妆台前,指尖抚过一支雕花金簪,眸光幽深如井。
她轻声道:“药可备好了?”
身旁嬷嬷低头应是,声音压得极低:“是,依夫人之计,老奴侄儿已去偷偷潜入大厨房,大夫人命人熬了参汤,左右查不到咱们头上。”
二夫人唇角微扬,却无笑意:“公爹临死留遗书,偏心长房,那便别怪我狠。只要傅偃一倒,老爷继承家业,二房自可重掌中馈。”
烛影摇曳,映得她面容半明半暗。
两人都没注意到窗棂外一道娇倩影,正死死攥着窗棂,指节泛白。
那身影正是傅娇,她眼中惊痛欲裂,耳边回响着母亲与嬷嬷的密语,心如坠冰窟。
她原以为只是争权夺利,却不料亲母竟要毒杀堂兄。
那一瞬,血脉亲情轰然崩塌,良知与家族忠孝在心头撕扯。
她咬破唇角,悄然退走,泪落无声。
她来不及悲伤,只能趁着夜色奔向灵堂,脚步虚浮却不敢停歇。
“娇娇……”傅偃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嗓音沙哑。
傅娇扑通跪下,额头抵地,泣不成声:“大哥哥,是我娘……我……我对不起你……”
傅偃浑身一震,指尖微颤,终是将她扶起。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
七日后停灵,傅府门前素幡低垂,亲族宾客往来皆面带疑色。
傅偃立于灵堂中央,神色沉静如水,手中握着那封泛黄遗书,指节微泛青白。
他当众展开文书,字字清晰诵读,声如寒泉击石:“祖父遗命,偃自当遵守,然偃请诸位见证今日分家之决。”
他目光扫过众人,不悲不喜,“长房守礼持正,承嫡脉当继宗祧;二房掌财理内,权柄归位各安其分。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一别两宽。”言罢将遗书轻轻覆于灵案之上,似也覆去十数年恩怨纠葛。
众人哗然之际,他抬眸直视上座二叔二婶,“望家族兴旺,兄友弟恭,方为家和。”
傅允礼既惊又喜,分家代表着二房终于能摆脱长房钳制,分的家产另起门户。
傅氏族亲面面相觑,默然无言。
“我大房一支只剩我与母亲二人,守着这空荡祖宅,冷月照灵帷。昔日兄弟同席读书,今朝却如陌路相待。偃决定举家迁往汴京,重置家业,此处祖宅交由族中代管,仅留老仆看守门户。”
傅偃再次扔了一个重磅消息。
他语罢转身,素衣清冷,再未多看二房一眼。
...
锦绣坊,九芝堂后院。
周子深将傅府所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众人凝神听完,久久不语。
温照躺在软榻上晒着太阳,一边慨叹:“偃哥真是个妙人。”
不争一时之利,却握全局先机。
让出祖宅,看似退让,实则斩断纷争根源,保全母亲与自己周全。
迁居汴京,远离是非,反得清净自在。
这般以退为进、化险为夷的手段,远胜庸人硬撼。
不愧是能成为他挚友的男人。
“老周,让兄弟们轮流去守着。”温照坐起身,嘱咐道:“等偃哥交接完毕,到时与咱们一起回京。”
“若二房那些人还不知足,就亮家伙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周子深颔首,下去交代差事。
陈宗礼守着泥炉药盅看着火候,听见自家师弟如此安排,担忧是否插手他人家务不妥,“这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温照重新躺下,双手正在脑后,懒洋洋道:“得让傅家二房知道,偃哥背后有人!若非偃哥心善,他之前所作之事,够死几次。”
药盅咕噜噜冒着白色热气,苦香弥漫在院郑
陈宗礼低头搅拌药汁,犹豫片刻终是叹道:“偃哥也要在汴京定居了,九芝堂三大股东,只余下我在金陵....”
“树挪死,人挪活。”温照望着院中大树,树影斑驳,枝叶随风轻晃,“你一个成了家的大男人,伤春悲秋个什么。”
“再九芝堂分号就在汴京,你守着金陵总店,难道一辈子不走动,又不是断了来往?”
陈宗礼一想确实如此,总店需人坐镇,分号也得有人打理。
他挠了挠头,傻笑几声,心头郁结也随之散了。
温照简直无法直视他,眼见药罐“咕噜”一声药汁溢出,急忙坐起,脱口而出:“靠!药都要溢出来了!你这笨蛋!”
守在院子一角的乔九,蹲在石磨旁捂嘴偷笑,见温照跳起来去抢药罐,连忙上前搭把手。
药汁虽溢了些,幸未毁了整炉成药。
温照捏着乔九递来的布巾擦手,余光瞥见陈宗礼还在傻笑,忍不住朝翻了个白眼。
“好你个阿照!回了金陵竟不来找我!”一道爽朗的男声从后院拱门处传来。
温照闻声侧头看去,就见一个高大健朗的男子,大步跨入院中,眉眼带笑,正是范阳卢氏出身,在金陵安抚司任职的卢清玄。
温照猜想他必定也是朋友,于是扔下布巾,起身笑着迎接道:“帅哥,怎么称呼?”
卢清玄笑着抬手就在他肩上捶了一记,“还是这么贫嘴!听你回金陵好几日了,竟不寻我喝酒?”
“这不是忙嘛!偃哥中毒,我也还伤着。”温照耸肩摊手:“别喝酒了,我现在只配喝药。”
尽管他头上的纱布已经拆除,外表看不出明显的伤势,但依然需要服用药物进行调理。
卢清玄露出诧异之色,上下打量着温照,眼中满是担忧之情。
显然,他是一位真心关怀的朋友。
温照再次详细介绍了自己当前的情况,费了不少口舌,这才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当然,这些信息都是崔无恙告知温照的版本。
卢清玄听完后,眉头紧锁,低声道:“汴京果然是风云际会之地,权贵盘根错节。你此次虽化险为夷,但过程亦是惊心动魄。”
他稍作停顿,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范阳家中来信提及,近日外邦使臣纷纷进京,赶赴陛下万寿大典。此次齐聚,恐怕又将掀起一番争端。”
温照指尖不经意间轻抚着药碗的边缘,心中暗忖:此次傅偃全家迁往汴京,究竟是福是祸,实难预料。
他抬眼望向院外晴空,云卷云舒,恍然觉得风起于青萍之末。
卢清玄低声续道:“更闻北地使团携重礼而来,其意未必在贺寿,恐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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