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砚池背着老者一路跑至就近医馆。
待老者被扶入侧堂后,他腿脚一软,跌坐在地。
“郎君你没事吧?”药童忙不迭上前搀扶。
孔砚池摆摆手:“没...没事。”
他站直身子,从怀中掏出温照所赠钱囊,将诊金交给药童。
“用最好的药,有劳了。”
药童看着掌心银锭,重重点头。
立即收好银钱,招呼孔砚池在旁稍歇,静候诊治结果。
另一边,温照与飞剑被带回府衙,分室问话。
询问室是一间方正厢房。
青砖黑瓦,无窗,唯壁上烛火照明。
寒气丝丝透骨。
“姓名?年龄?籍贯?来江南所为何事?”
主审人是府衙文书,崔文君坐于一旁。
温照姿态比崔文君这位推官还松弛,有问必答。
老老实实,毫无造次之意。
“温照,十八,金陵人,来江南...算是探亲。”
文书皱眉,“探亲便探亲,何谓‘算是’?”
“抱歉,是我不够严谨,”温照举手作告饶状,“来游历,顺便访友探病。”
不待对方再问。
他主动交代始末。
“我是名医者,在金陵略有薄名。
相国寺辩机大师邀我来江南,探访他一位知交故友……”
昨夜于沈家,沈良将沈明渊具体居所告知了温照。
次日清晨,温照便依字条所示,寻至江南贡院,沈明渊就住在贡院明远楼内。
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两的江南织造司总管,竟在贡院洒扫,苟且偷生。
飞剑倚在杂役房门口,唏嘘不已。
“见过沈伯,在下温照,金陵九芝堂大夫。”温照向老者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辩机大师忧心您老贵体,特命晚辈前来探视。”
半晌,沈明渊才回过神,朝温照点头示意,“有劳温大夫了。”
他声音沙哑尖细,迥异于寻常男子。
头发花白大半,下巴却光洁无瑕,不见丝毫胡茬。
温照放下药箱,为这位曾是宫里中贵人诊脉,观其面色舌苔,皆泛着不自然的苍白,显是病体缠身。
“沈伯夜里睡不安稳吧?时常失眠多梦?”
沈明渊颔首:“是啊,老毛病了。温大夫瞧着未及弱冠,还未成家吧?”
病患忽问私事,温照微感诧异,随即答道:“还没呢,不过已有心上人。”
“您老这是想为我牵线?恐要辜负您一番美意。”
沈明渊笑着摇头:“婚嫁之事自有家中长辈主张,我如何能为你牵线。”
“我家中已无长辈,自幼收养我的师父,前年已仙逝,家中仅余一位师兄,下月便要成亲。”
温照笑着与老者闲叙,“为您看好病,我还得赶回金陵督办他婚礼呢。”
既未嫌弃环境狭隘逼仄,也未流露对老者身上残缺的异色。
沈明渊自幼入宫,阅尽魑魅魍魉、人心沉浮,后任江南织造司总管,煊赫一时。
如今却只能龟缩于这明远楼内。
何曾得见温照这般,待他如常饶?
见这郎君如此健谈开朗,又是故人之子,岂有不喜之理。
渐渐的,沈明渊不知不觉便同温照畅聊起来,家长里短,过往所见的山川风物。
聊得兴起,不免口干舌燥。
沈明渊这才想起还未给客人奉茶,忙从杂役公用厨房端来备好的茶水,递给温照,也唤飞剑进来同饮。
“我们三人饮下茶水,未过多久便相继昏迷。”温照那时便觉茶有股怪味,还以为是陈年老茶,放太久而变味。
因不想令沈明渊难过,这才失了防备,径直喝了那掺迷药的茶。
他也不信是沈明渊下的药。
当时沈明渊自己也喝了茶,三人一同不省人事。
“待我恢复意识,明远楼已然起火。若非我体质抗药,此刻楼中怕已多出四具尸首。”
听完温照所述,崔文君心中已有计较。
“请签字画押。”文书做好笔录,让温照确认后按了手印。
另一边的飞剑走了同样流程。
崔文君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暂且放了温照与飞剑离去。
亲自送二人至府衙门口时,他不忘提醒:“近日莫要离开江南。案件一日未明,二位的嫌疑便没有洗清。”
温照倒有些佩服这位大人,很是配合:“大人放心,我们晓得。”
“十四郎若有需要,尽管来龙门客栈寻我。”飞剑之意,是若需动用悬镜司之力,可来找他。
崔文君这才问了一句题外话:“你为何跟在温大夫身边?堂兄身子如何?新年也未归家。”
提起崔无恙,温照来了兴头,未等飞剑开口,便抢道:“无恙康健,过年悬镜司也忙得很,这才未回清河。”
“对了,无恙在家中排行第几?我从未听他提起。”
崔文君诧异看向温照,此人为何如此熟稔地直呼堂兄之名?
随即,又转头看向飞剑,眼神询问——此人是何来历?
...
咳咳咳......”
沈明渊咳得胸腔微震,悠悠醒转,目光触及周遭陌生景象,先是掠过一丝茫然,旋即眼神一清。
孔砚池守在一旁,见状急忙探身问道:“老丈,您没事吧?”
“这是何处?”沈明渊撑起身子,疑惑地望向守在榻边的书生。
恰在此时,药童捧着一碗热气氤氲的汤药走了进来,“老丈您醒啦,快趁热把药喝了。”
待沈明渊弄清事情原委,温照与飞剑也已寻至此处。
“明远楼里死了人?!”孔砚池忧心忡忡,“那今年的乡试可会因储搁?”
再过十日,便是乡试之期。
倘若因这命案...
温照正凝神为沈明渊施针,头也不抬:
“不是还有时日么?簇的推官也非庸碌之辈,想来很快便能缉得真凶。”
侍立一旁的飞剑亦颔首:“十四郎虽不及我家主子,亦是心思敏捷之人。”
“沈伯,”温照手中银针微顿,看向榻上老者,“您去取茶水时,可曾遇见什么可疑之人?”
对方闭目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这倒有些棘手了...
不过此事终归要交由官府处置。
温照收着针囊,忽地想起一个始终被他忽略的关节,“沈伯,为何不见沈良来寻您?”
沈明渊眼底掠过一丝暗影,转瞬沉入眼底,
“老朽孑然一身,倒也清净,不必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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