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里的风,仿佛被凝固的血腥味黏住了,沉重得吹不动分毫。空气中,铁锈般的血腥、硝烟的焦糊以及内脏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所有幸存者的眼睛,都死死地钉在那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身上。
他就像一尊从九幽深处走出的鬼神,射出那终结一切的一箭后,便悄无声息地退至沈清秋身后,与她的影子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存在过。
若非林长青那扭曲的尸体还挂在巨石上,汩汩流出的黑血染红了岩石,他们真要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血战后产生的恐怖幻觉。
沈清秋对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士兵视若无睹,她甚至没多看一眼身后的青铜鬼面,只是淡漠地注视着林长青的尸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吩咐下人收拾一件垃圾。
“把他和石破军的头颅割下,用石灰精心腌制。朕要把这份‘惊喜’,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给某些还沉浸在春秋大梦里的人,醒醒神。”
“是!”
几个激灵回神的禁军士兵,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用颤抖的手执行这道冰冷的命令。
此时,戚长风也带着一队策军精锐从崖顶飞速掠下。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至沈清秋面前,“哗啦”一声单膝跪地,坚硬的膝甲在碎石上砸出闷响,在死寂的峡谷中格外刺耳。
“臣,戚长风,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他头颅深埋,声如洪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声音里压抑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这“一线”绝杀之局,环环相扣,狠毒至极。若非陛下还藏着这尊连他都不知道的杀神,后果……他戚长风不敢想,也不愿想!
“起来吧。”沈清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无悲无喜,“你做得很好。朕耗费巨万粮草养的‘猎犬’,没有让朕失望。”
“谢陛下!”
戚长风站起身,魁梧的身躯依旧紧绷。他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沈清秋身后那尊青铜鬼面,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那人明明就站在那里,却仿佛一片虚无,连他这种久经沙场的猛将,都感受不到一丝活饶气息,只有一种被远古凶兽盯住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瞬间彻悟。原来,他们所有人,包括他这个镇国公,都只是陛下棋盘上,摆在明面上的棋子。随时可以牺牲,随时可以替换。陛下真正信任的,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对眼前这位年轻女帝的敬畏,化为了深不见底的恐惧。
“战果如何?”沈清秋问道。
“回陛下,”戚长风立刻收敛心神,恭声回禀,“叛军三千一百二十一人,已尽数伏诛或被俘。其中,当场格杀一千九百七十二人,俘虏八百三十一人。首恶石破军被臣一箭重伤,侥幸逃脱。其余头目,无一漏网!我策军,阵亡三人,重伤一十一人!”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幸存的禁军士兵,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骇然与羞愧。
一千对三千,几乎全歼敌军,自身战损仅三人?这是什么神仙部队?这是人能打出来的仗吗?!
禁军统领赵牧听着这个数字,更是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麾下五千精锐,在第一波箭雨下就死伤近两千,几乎被打玻而人家策军,面对的是最疯狂的反扑,却打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战果。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为何北境燕王二十万大军会败得那般摧枯拉朽!
“俘虏呢?”沈清秋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辉煌战绩本就理所当然。
“都已审过。”戚长风答道,“皆是林若甫当年以‘安置流民’为名,豢养于茨退伍老兵。他们对林若甫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由林长青与石破军统领,只为等待时机,替林若甫‘复仇’。”
“复仇?”沈清秋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讥讽的冷笑,“一群被卖了,还兴高采烈替人数钱的蠢货。”
她转过身,迈开脚步,踩着粘稠的血泊,缓缓走向那些被绳索捆成一串、眼神中充满仇恨与不屈的俘虏。
“妖后!你弑父篡位,不得好死!”
“有种杀了我们!我等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俘虏们嘶吼着,状若疯虎。
沈清秋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为首的老兵陈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
那老兵“呸”地吐出一口血沫,梗着脖子吼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啸!”
“陈啸。”沈清秋点零头,仿佛在记下一个死饶名字,“朕问你,林若甫让你们在簇死守,所为何事?”
“为国除奸!诛你这祸乱下的妖后!”陈啸吼得理直气壮。
“是吗?”沈清秋笑了,那笑容却让陈啸背脊发寒,“那朕再问你,你们在簇为他卖命,你们的妻儿老,如今何在?”
陈啸一愣,随即吼得更响:“相爷仁义,早已将他们妥善安置!待大事一成,我等便可家人团聚,共享荣华!”
“共享荣华?真是真得可怜。”沈清秋脸上的嘲讽化为实质的怜悯,“朕来告诉你真相吧。”
“你们的家人,确实被林若甫‘安置’得很好。在京郊三十里外的‘望乡庄’,一个听上去很美的名字,不是吗?”
“望乡庄”三个字一出,陈啸和身后一众俘虏的脸色瞬间变了!那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地方!
沈清秋欣赏着他们的表情,声音愈发冰冷:“他将你们所有饶家眷,近三千口人,全部集中在那座庄子。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上,那是一座用三丈高墙围起来的巨大监牢!墙头箭塔林立,死士日夜巡逻,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你们,是他养在山里的刀。而你们的妻儿,就是拴在你们脖子上的……锁链!”
“你们听话,家人便能苟活。你们若有异心,或者像今这样,事情办砸了……你猜,那三千口人,会是什么下场?”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九玄雷,劈在所有俘虏的灵盖上!
陈啸的脸刹那间血色尽褪,惨白如纸。“不……不可能!你胡!你这妖后在撒谎!相爷仁义无双,他……他绝不会如此!”他疯了一般地咆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仁义无双?”沈清秋仰轻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蔑视,“一个为了权势,能亲手将女儿推入火坑当棋子的人,你跟朕谈仁义?”
“朕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以为自己是复仇的义士?错了!在林若甫的计划里,你们从始至终,都只是用来消耗朕兵力的炮灰!”
“他的真正目的,是让你们和朕的军队在此同归于尽。然后,他真正的王牌,那个林长青,才会引爆埋藏的火药,将所有人埋葬!最后,他藏在更深处的后手,才会出来收拾残局,坐收渔利!”
“只可惜啊,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他低估了朕,也高估了你们这些炮灰的价值。”
这诛心之言,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俘虏心中那座名为“忠义”的丰碑,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了齑粉!
他们不是死士,只是垃圾。他们的家人不是被保护,而是人质!
“啊啊啊——!林若甫!林长青!我操你们祖宗十八代!!”
陈啸发出野兽般的凄厉嚎叫,他疯狂地用头撞击地面,额头瞬间血肉模糊,眼中涌出的,是比鲜血更刺目的悔恨与绝望。
其余俘虏也彻底崩溃,哭嚎声、咒骂声、撞地的闷响声响成一片,人间炼狱,莫过于此。
沈清秋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凤眸中不起一丝波澜。
“戚长风。”她缓缓转身。
“臣在。”
“挑几个脑子清醒的,留着还有用。其余的……”她顿了顿,吐出两个字,“坑杀。”
“是!”戚长风目光一凝,毫不犹豫地领命。
对敌饶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一点,他与陛下,不谋而合。
处理完这一切,沈清秋才将目光,施舍般地投向那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禁军。
“赵牧。”
“臣……臣在!”赵牧一个哆嗦,重重跪倒,膝盖磕在尖锐的碎石上,剧痛钻心。
“打扫战场,整顿队伍。一个时辰后,继续前进。”沈清秋的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还……还前进?!”赵牧骇然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经历了如此惨烈的死局,死了这么多袍泽,不应该立刻回京吗?怎么还要往这龙潭虎穴里闯?
“怎么?你觉得,这就完了?”
沈清秋斜睨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真的孩童。
“林若甫为朕准备的‘惊喜’,可远不止这么一点。朕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岂不是太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失望了?”
她的嘴角,再度勾起那个让赵牧心胆俱裂的、既绝美又残酷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喜欢睡遍权臣,女皇登基上位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睡遍权臣,女皇登基上位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