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队几乎是互相搀扶着、踉跄着返回“心室”的。当铁毅苍白如纸、嘴角带着一丝蓝血污迹的面孔，和影娶石嵴等人惊魂未定、气息萎靡的样子出现在入口时，留守的众人心都沉到了谷底。
“怎么回事？！”林文远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铁毅，触手一片冰凉，还能感受到其体内紊乱的能量波动。
吴二副和李垣也急忙围拢过来。阿吉则机警地跑去准备药物和清水。
“先……先让他坐下。”李垣看到铁毅的样子，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连忙示意。
众人将铁毅扶到水晶台旁坐下，石嵴和影刃则喘息着，快速将山谷中的遭遇讲述了一遍——死寂的浓雾、枯死的“噬能木”、灰烬般的土壤、黑色金字塔、堆积的骸骨、以及那些被惊动的、恐怖的幽绿怨魂海洋。最后，提到了铁毅为救众人，强行激发“湛星”短剑能量，导致自身受创、短剑也受损的情况。
每一句话，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众人心头。当听到那半休眠节点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个不断吞噬生命、催生邪恶的畸变死亡陷阱时，连一向沉稳的洪昆，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噬能木……灰烬壤……畸变能量场凝聚怨魂……”李垣喃喃重复着这些词，脸色比铁毅好不了多少，“笔记汁…只提到过能量极度失衡或污染可能引发环境异变，形成‘死魔地’，但描述远没有这么具体和……可怕。”
“也就是，”吴二副声音干涩，“我们目前探查的三个节点：一个结构崩溃、泄露污染；一个功能复杂、修复需重启矿脉或工业；最后一个……干脆就是个需要被‘净化’掉的邪恶源头？”
沉默。压抑的沉默笼罩着“心室”，只有中央蓝色光球那似乎又黯淡了一分的旋转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文远检查了铁毅的伤势，眉头紧锁。铁毅体内有一股阴寒凝滞的异种能量在侵蚀经脉，显然是山谷中那畸变能量场的影响，再加上强行激发“湛星”短剑的反噬，伤势不轻，没有十半个月的精心调养，恐怕难以恢复战斗力。
“洪巡察使，”林文远转向洪昆，声音沉重，“情况……比我们预想的糟糕百倍。修复‘净障’系统，目前看来，不仅需要解决能量和材料问题，还要面对三个棘手无比的节点：一个需要环境净化与结构重建，一个需要重启古代工业或找到替代方案，最后一个……可能需要我们做出抉择——是冒着极大风险尝试‘净化’那个畸变节点（很可能引发更剧烈的能量暴动或怨魂反扑），还是……放弃它，寻找其他替代节点或方案？”
洪昆背着手，望着中央那光芒渐弱的蓝色光球，眼神复杂。他带来的“赤焰旗”精锐们，也因这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而士气低落。
“放弃那个畸变节点……”洪昆缓缓道，“意味着我们至少需要修复另外两个损坏节点，并让它们产生的净障效果，足以覆盖那缺失节点原本应负责的区域。同时，还需要额外提供能量，弥补缺失节点对网络整体的贡献。这……难度同样巨大。”
“而且，”李垣补充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淡蓝色晶体碎片，“根据星核传递的信息，六个节点构成一个完整的能量循环与屏蔽网络。缺失任何一个，都会导致网络出现薄弱点，净障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在某些方向上完全失效。‘蚀心者’或者其他被‘深渊’吸引的存在，很可能就会从这些薄弱点突破。”
“修复畸变节点风险极高，放弃则导致网络不全、效果大减……”吴二副苦笑，“这简直是个死结。”
绝望的情绪，如同山谷中的浓雾，开始悄然弥漫。他们历经艰险，闯入核心，击溃强敌，结成脆弱的联盟，本以为看到了修复曦光台、净化婆罗洲的希望曙光，却不料迎接他们的，是更加深邃无光的绝望深渊。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阿吉忍不住声问道，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不甘。
李垣低头看着手中的碎片和“鉴气枢”。碎片冰凉，“鉴气枢”也沉寂。他脑海中反复回想着笔记中的内容，回想着“星核”传递的信息，回想着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忽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是异想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火花，骤然闪过！
“或许……”李垣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激动，“我们……想错了方向？”
众人目光立刻聚焦到他身上。
“我们一直想着‘修复’曦光台本身的‘净障’系统。”李垣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但曦光台的‘净障’，是基于‘星髓’能量的特定频率和网络结构。它现在残破不堪，修复难度如同重建一座倒塌的宫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但是，笔记中提到，‘净障’的原理，是利用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干扰、削弱、净化‘深渊’侧的能量侵蚀和精神污染。而汴梁赵前辈，以及更早的‘曦光民’，他们研究‘星髓’，对抗‘深渊’，留下了知识、器物、甚至……某些特殊的技术原理。”
他举起手中的淡蓝色碎片：“比如这块碎片，它能稳定特定频率的能量振荡。比如‘鉴气枢’，它能沟通核心，感应能量网络。比如‘湛星’短剑，它对‘深渊’侧能量有克制净化之效。甚至……”他看向洪昆，“洪巡察使的‘赤焰旗’，似乎也掌握着某种源自上古、能够对抗邪秽的‘炎阳之力’？”
洪昆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否认。
李垣继续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修复’这座已经半死的古老宫殿？为什么不尝试……利用我们从这里获得的知识、器物、乃至合作的力量，在曦光台的基础上，或者干脆在婆罗洲的其他合适地点，构建一个……新的、更符合我们当前能力和需求的、型的‘净化节点’或‘屏蔽场’？”
“新的……净化节点？”林文远若有所思。
“对！”李垣越思路越清晰，“我们不求完全恢复曦光台全盛时期的宏大净障网络。我们只求在关键区域——比如这个‘心室’核心，比如附近受‘蚀心者’邪术影响最严重的村落或海湾——建立几个稳定的、能够持续运行的净化点。利用‘鉴气枢’或类似器物作为控制核心，利用我们手中的碎片、短剑、或许还有其他能找到的‘星髓’结晶或特殊材料作为能量源和功能组件，再结合洪巡察使的‘炎阳之力’或其他对抗手段，构建一个复合型的净化体系！”
“它可能规模不大，效果可能不如完整的净障网络，但它可以立刻开始运作，保护一片区域，压制局部邪气，为后续更大范围的修复或清理争取时间和经验！而且，如果成功，这种模式可以复制，逐步扩大净化范围！”
这个想法，如同在绝境中劈开了一道新的缝隙！它放弃了近乎不可能的“完全修复”，转而追求更现实、更灵活的“点状净化”和“技术应用”！
众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但同时也充满了疑虑。
“这……可行吗？”石嵴迟疑道，“我们如何确定净化频率？如何构建稳定的能量结构？如何防止不同能量体系之间的冲突？”
“需要试验，需要研究。”李垣承认，“但这比修复那些损坏的古代节点，至少在材料和能量来源上，可能更有希望。我们可以利用‘心室’这里相对稳定的环境和‘星核’的微弱支持作为试验场。可以研究这块碎片的作用原理，可以尝试为‘鉴气枢’充能（如果能找到方法），可以研究‘湛星’短剑的能量特性，甚至可以……尝试与洪巡察使合作，看能否将‘炎阳之力’与‘星髓’能量进行某种形式的结合或互补！”
洪昆沉默着，显然在快速权衡。李垣的提议，将“赤焰旗”也纳入了核心技术研发的环节，这既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合作邀请，也可能是一种试探和分享要求。但不可否认，这个思路确实为眼前的死局提供了一种破局的可能。
“李兄弟的想法……颇有见地。”洪昆终于开口，语气慎重，“放弃全面修复，转向重点构建与应用，确是一条务实之路。我‘赤焰旗’对‘炎阳之力’的应用与研究，确有独到之处，或可与‘星髓’技艺互补。只是，技术融合、能量协调、试验风险……皆需慎之又慎。”
“总比坐着等死，或者去填那个死亡山谷要强。”铁毅虚弱但坚定地插话，他显然支持李垣的想法。
林文远和吴二副交换了一个眼神。林文远缓缓点头：“李兄弟此议，不失为绝境中的一搏。但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制定详细计划，评估每一步的风险与资源需求。”
希望的火种虽然微弱，但毕竟重新点燃了。绝望的阴霾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尽管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和未知，但至少，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可以共同努力的方向。
从“修复者”，转向“构建者”与“应用者”。
这或许才是他们这些“后来者”，在面对古老文明遗留的、已然破碎的奇迹时，真正应该走的道路。
“心室”中，那蓝色的光球依旧在缓慢旋转，光芒似乎并未因这新的决议而有所改变。但它所代表的古老智慧与未竟事业，或许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在这群跨越时空的访客手中，得到新的诠释与延续。
黑暗并未退去，但微光已现，前路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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