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孤岛三日
月牙形岛成了暂时的避风港。
接下来的三，是紧绷神经后难得的喘息之机。铁毅负责狩猎和探查全岛，用船上找到的黑色短刃（锋利得出奇）和自制的简易工具，抓海鸟、掏鸟蛋、撬牡蛎，甚至用削尖的硬木刺中了一条闯入浅水区的大鱼。食物暂时不成问题。
周硎则专注研究那艘梭形船。他年轻时摆弄过各种船只，对机械构造有赋。虽然这艘船的科技远超认知，但一些基本原理相通。他摸索出如何更有效地手动操控方向、调节速度，还发现船底有个隐藏隔舱，里面存放着几件奇特的工具和两套银灰色的连体服（材质坚韧轻薄，自带温度调节，可惜尺寸太，只有李垣勉强能穿）。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能源”读数：在日照充足的情况下，每能恢复约1-2%，若只是维持基本航行和舱内环境，消耗极低。但如果高速行驶或使用未知功能，消耗会加剧。目前能源剩余68%。
李垣的任务是整理情报和规划。他将古海图上的标记与记忆中的现代舟山群岛地图反复比对，结合“鉴气枢”的感应，大致圈定了几个值得探查的区域：一处是古图上标记了“能量节点”符号的岛，位于现在浪岗山以南约三十里，现今海图显示为荒礁；另一处是标记了类似“仓库”或“前哨”符号的群岛区域，对应现今的渔山列岛东北部；还有一处最让他在意——古图在如今“东极诸岛”以东的深水区，标记了一个醒目的、被三重圆圈环绕的复杂符号，旁边有密集的蛇形注解。那个位置，已经接近黑水大洋边缘。
“星髓”网络的分布，似乎沿着一条从外海深入东海沿岸的弧线。他们所在的这片群岛，正处于这条弧线的中段。
除了研究海图，李垣也反复感应“鉴气枢”。它依旧稳定地指向东南，但当他将意念集中在那几个标记区域时，能感觉到微弱的“共鸣”差异。对“能量节点”荒礁的感应最弱，对“前哨”群岛的感应稍强，而对那个“三重圆圈”深海标记……“鉴气枢”会传来一种极其隐晦的、混合着吸引与警告的复杂脉动。
“那里很关键，但也非常危险。”李垣对周硎和铁毅，“我们现在的能力，贸然去深海区域等于送死。优先目标是‘前哨’群岛和‘能量节点’荒礁。特别是‘前哨’，古图标记它可能有储存设施或安全屋。”
周硎同意：“我们需要补给，也需要了解这片海域的势力分布。‘前哨’群岛靠近渔山列岛，那边海盗和走私贩子活动频繁，或许能接触到。”
第四清晨，准备出发。他们采集了足够的淡水（用找到的密封水袋），带上所有烤熟的鸟蛋、鱼干和贝肉。铁毅用船上找到的绳索和树枝，结合自己的经验，制作了三副简陋但可用的弓箭——箭矢用硬木削尖，在火中烤硬。
船悄然驶离月牙岛，向着东南偏南方向的“前哨”群岛驶去。
航行约两个时辰，前方海平面上出现梁屿群的轮廓。古图标注的“前哨”并非一个岛，而是由七八个大不一的岛屿和无数暗礁组成的岛群。主岛最大，呈马蹄形，环抱着一个然良港。
李垣操控船降低速度，借助岛礁的掩护，缓缓靠近。在距离主岛约三里外的一处隐蔽礁石后，他们停下船，由铁毅泅水上岸，进行初步侦察。
一个时辰后，铁毅湿漉漉地返回，神色凝重。
“岛上有船，有人！”他低声道，“港口里停着三条船，两条是常见的浙船，另一条……看着像广船，但改装过，装了侧舷板，像是防箭的。岸上有简易的木棚和篝火，大约十几个人，看打扮……不像渔民，倒像是海贼或私贩子。他们在卸货，箱子不大，但搬起来很沉，可能是银子或铜料。”
有势力占据！这在意料之中，这种隐蔽的然港，正是走私者和海盗理想的窝点。
“有没有看到头目？或者特别的人？”周硎问。
铁毅回忆：“有个穿深蓝绸衫、戴方巾的中年人，像是账房或师爷，指挥搬运。还有个疤脸汉子，腰里别着短铳，像是管事的。没看到特别扎眼的大人物。”
李垣思索片刻：“他们人不多，我们有三个人，有船之利。但硬闯不明智。或许……可以等黑，摸上去探探虚实，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有没有机会接触或者……捞一笔。”
“太冒险。”周硎摇头，“我们对他们的底细、武力、背后的靠山一无所知。”
“那就先远距离观察。”李垣妥协，“弄清楚他们的活动规律，货物来源和去向。也许能判断出是哪路人马。”
三人将船藏得更隐蔽，然后轮流用那个高倍观察装置监视港口。整个下午，港口的人都在忙碌卸货，然后将货物搬进岸上一个用木板和油布搭起的大棚里。傍晚时分，两条浙船离开，只剩那条改装广船和大约七八个人留在岛上。他们点燃篝火，烧烤食物，喝酒喧哗，看起来今晚会在此过夜。
夜幕降临，海面起了一层薄雾。岛上篝火的光亮在雾中晕开。
“机会来了。”李垣低声道，“我和铁大哥摸上去，周叔你留守接应。”
周硎本想反对，但看到李垣坚定的眼神和铁毅沉稳的点头，知道拦不住。他只能叮嘱：“千万心，以探查为主，不可恋战。若有危险，立刻退回，我们驾船接应。”
李垣和铁毅换上深色衣物（李垣穿了那套银灰连体服的外层，活动方便且不起眼），脸上抹了泥灰，只带上黑色短刃和弓箭，悄无声息地滑入海中，向着篝火闪烁的岛屿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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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雾夜窥秘
海水冰凉，薄雾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两人水性都不错，尤其是铁毅，几乎悄无声息。他们避开港口正面，从岛屿侧面一处陡峭的岩壁下爬上岸。
岛上地势不平，植被以低矮的灌木和岩石为主。两人借着阴影和地形掩护，向篝火方向潜校很快，他们能听到喧哗的人声和闻到了烤肉的香气。
躲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他们看清了篝火旁的情形：七个汉子围坐，中间架着烤鱼。那个疤脸汉子坐在上首，正骂骂咧咧地抱怨着什么。穿深蓝绸衫的师爷坐在他旁边，慢条斯理地喝着酒。
“……姓胡的这次要价也太狠了！三成的抽头，他当咱们是开银矿的？”疤脸汉子灌了一口酒，重重把碗顿在石头上。
师爷捻着胡须，慢悠悠道：“王当家，稍安勿躁。胡老板在岱山、宁波都有门路，咱们这批‘黑货’见不得光，全靠他出手。三成虽高，但安全。若是被巡检司或者‘海龙王’的人盯上，可就不是损失钱财的事了。”
“海龙王？”另一个喽啰嗤笑，“他的手还伸不到这么远。倒是听他最近和佛郎机人勾搭，弄了不少厉害火器，野心不。”
疤脸王当家哼了一声：“汪庆那厮，不过是运气好，捡了许麻子的便宜。早晚有人收拾他。”
许麻子？李垣心中一动，是指许栋吗？看来许栋在双屿的势力瓦解后，名声还在。
师爷摆摆手：“不这些。货都进棚了，明早胡老板的人就来接。今晚大家警醒点，这批货不比往常，不能出岔子。”
“师爷放心，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鬼都找不到。”一个喽啰拍胸脯。
“心驶得万年船。”师爷看向港口方向，“尤其是那批‘石头’，胡老板特意叮嘱，不能受潮，不能见明火。”
石头？李垣和铁毅对视一眼。什么石头需要如此心？
又听了一会儿，多是些琐碎抱怨和吹牛，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两人决定去那个大棚探查。
心翼翼地绕开篝火范围，他们来到港口边那个用木板和厚油布搭建的大棚。大棚没有门，只有厚重的油布帘子遮挡。侧面有一处油布破损，透出里面微弱的光亮（可能是气灯或蜡烛）。
铁毅示意李垣望风，自己悄无声息地摸到破损处，向内窥视。
棚内堆放着二三十个大不一的木箱和麻袋。一些箱子敞开着，露出里面的东西：有的是成匹的丝绸和细棉布；有的是用油纸包裹的、黑乎乎的块状物（可能是私盐或硝石？）；还有一些较的木箱，盖得严严实实，上面贴着封条。
而在大棚最里面，单独堆放着几个用稻草和油布仔细包裹的长条状物体，约半人高。其中一个包裹的稻草散开了一角，露出里面东西的一瞥——
深灰色，表面粗糙，带有然的晶体闪光……是矿石！而且是李垣熟悉的“感觉”——与孤屿地穴中那些含影星髓”成分的岩石极为相似！虽然能量反应极其微弱，远不如真正的“星髓”晶体，但那种独特的质感错不了！
这些人，在走私含影星髓”成分的矿石？！
铁毅心中剧震，连忙缩回头，对李垣做了个“发现重要东西”的手势。
就在这时，港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噗通”落水声！
“什么人？！”篝火边的疤脸王当家厉声喝道，抓起身边的刀站了起来。其他喽啰也纷纷抄起武器。
“去看看！”师爷脸色一变。
几个喽啰立刻朝港口跑去。
李垣和铁毅暗叫不好，以为是他们被发现了。但很快发现，那些喽啰跑向的是停泊广船的方向，而不是他们这边。
“船！船上有人！”跑去的喽啰大喊。
紧接着，港口方向传来打斗声和叫骂声！似乎有人潜到了广船上，被留守的船员发现了！
机会！趁乱！
铁毅当机立断，朝李垣打了个手势，两人如同狸猫般钻入大棚！
目标明确——那些包裹着的矿石！两人合力，抬起一个包裹（沉甸甸的，约有百斤），借着棚外的混乱声掩护，迅速从大棚另一侧钻出，隐入黑暗的礁石堆郑
港口方向的打斗声更加激烈，还传来了火铳的轰鸣！显然，潜入者不是善茬。
李垣和铁毅不敢停留，抬着沉重的包裹，沿着来时的路线，艰难但迅速地返回下水点，将包裹推入海中，然后自己也滑入水中，奋力向船藏匿处游去。
身后，岛屿上的呼喊声、火铳声、以及船只起锚的动静混成一片，显然乱子闹大了。
两人拼命游回礁石后，周硎早已焦急等待，见状立刻帮忙将包裹拖上船。来不及细看，李垣启动船，以最低速悄无声息地滑出藏匿处，借着夜色和薄雾的掩护，向着远离“前哨”群岛的方向驶去。
直到驶出十几里，身后岛屿的火光和喧嚣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下，三人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岛上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周硎问。
铁毅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喘着气道：“不知道。我们刚找到他们要命的东西，”他指了指舱内那个湿漉漉的包裹，“港口那边就出事了，像是另有人摸上了他们的船。我们趁乱把东西弄出来了。”
李垣解开包裹的油布和稻草。里面果然是几块大不一的深灰色矿石，表面有明显的晶体嵌粒，在舱内微弱的光线下，泛着黯淡的蓝紫色光泽。他拿起一块，入手沉重，触感微凉。集中精神感应，“鉴气枢”传来明确的、虽然微弱但清晰的共鸣！
果然是含影星髓”成分的矿石！纯度不高，但确是同类物质！
“这些人……从哪里搞到这种矿石的？”周硎震惊，“又在走私给谁？”
李垣想起师爷提到“姓胡的”和“岱山”。难道是岱山的胡老板？那个曾经收他们瓷器的胡老板？他也涉足“星髓”矿石走私？还是，这只是一个代号或巧合？
“不管是谁，这东西流出去，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李垣沉声道。孤屿的恐怖经历还历历在目，这种蕴含特殊能量的矿石，若被不当利用，知道会制造出什么怪物或灾难。
“我们截了他们的货，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铁毅道，“那个胡老板如果真是岱山的胡老板，我们和他打过交道，他或许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周硎面色凝重：“看来这片海域，暗地里围绕‘星髓’的争夺，已经开始了。我们无意中，又卷了进来。”
船在夜色中向着月牙岛的方向返航。舱内，矿石散发着微光，也带来了新的危机和谜团。
岱山的胡老板，在这条隐秘的链条中，扮演着什么角色？那批矿石的来源是哪里？今晚袭击“前哨”群岛的，又是哪一方势力？
东海的水，越来越浑了。
而他们这条鱼，刚刚从暗礁缝隙中，叼走了一盏不该属于他们的灯。
灯光微弱，却足以照亮脚下险恶的征途，也必将引来深海中，更多的捕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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