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再入幽冥
五支火把的光芒，在幽深的地穴通道中连成一条摇曳的光龙，驱散了令人心悸的黑暗，却也拉长了众人扭曲跳动的影子。空气中硫磺与铁锈的气味依旧浓烈，但这一次，有了更充分的准备和心理预期，窒息感稍减。
周硎走在最前，左手举着火把，右手紧握一柄用船桨木和磨尖的矛头制成的简易长矛，矛尖在火光下闪着寒光。他脚步沉稳，独眼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洞壁的每一个阴影。
李垣紧随其后，除了长矛，他手中还拿着一块画满了符号的船板，腰间皮囊里是沉寂的“鉴气枢”和“蓝髓”碎屑。他一边走，一边对照记忆和板上的图案，观察洞壁上那些扭曲的刻痕。
郑通译居中，负责举着火把照明并随时观察符号，他另一只手握着一面用船板和帆布条绑成的简易圆盾，脸色虽然还有些发白，但眼神专注。
浪里鳅和护卫陈五殿后，两人都持长矛，陈五腰间还挎着一把从倭寇尸体上捡来的肋差（短刀），警惕地留意着后方和头顶的动静。
通道内的景象与上次并无二致，但心境已然不同。那些蜂窝状的孔洞、发光的苔藓、粗糙的凿痕、诡异的刻符，此刻在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恐怖装饰，而是亟待解读的线索。
很快，他们再次来到了那个绘有巨大壁画的岔路口。
火把的光亮比上次更足，壁画看得也更加清晰。李垣驻足，仔细审视画面中央那扭曲的“太阳”和周围的跪拜人形，以及上方翻滚的阴影。
“郑先生，”李垣指着“太阳”周围那些触须状的光芒线条，“您看这些线条的走向，是不是有点像……水流的漩涡？或者……能量的扩散波纹？”
郑通译凑近细看，又对比了一下洞壁上常见的波浪状符号，迟疑道：“确实有相似之处。如果这‘太阳’代表他们崇拜的源头，那么这些线条可能表示源头的力量在向外散发、影响周围。而下面跪拜的人……”他指向那些扭曲人手中似乎捧着的、散发着微光的点，“他们可能在献祭某种会发光的东西？就像……那些晶体？”
“晶体……‘星髓’？”李垣心中一动。献祭“星髓”以沟通或获取“源头”的力量？这倒符合原始崇拜的逻辑。那么，石厅中央的液体池，会不会就是进行这种“献祭”或“沟通”的核心场所？
“继续前进。”周硎催促道，“壁画只是线索之一，关键还在石厅。”
五人再次踏入向下的主通道，警惕性提到最高。上次遭遇怪物的阴影还在心头，谁也不知道黑暗里是否还藏着更多那样的东西。
所幸，直到他们再次踏入那个巨大的石厅，除了通道深处偶尔传来的、难以分辨来源的细微声响，并没有遭遇袭击。
石厅依旧笼罩在那些自发光的晶体石笋投下的诡谲光芒郑中央的暗红色液体池平静如昔，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周围的累累白骨和壁龛中的遗骸，在更充足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分头查看，但不要离池子太近，也不要单独行动。”周硎分配任务，“陈五，你和阿鳅守在通道口，注意警戒。郑先生，你重点看周围壁龛里的遗骸和随葬品，看有没有文字或特殊物品。李垣，你跟我仔细检查池子边缘和地面上的痕迹。”
众人应诺，立刻行动起来。
陈五和浪里鳅背靠通道口，长矛斜指厅内，警惕地扫视着各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堆积白骨较多、光线昏暗的区域。
郑通译举着火把，心地靠近一处保存相对完好的壁龛。壁龛中的枯骨呈盘坐状，身上朽烂的衣物下，隐约露出一些细的、串在一起的骨质或石质饰物。在枯骨腿骨旁，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已经开裂的黑色陶碗，碗底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干涸物质。郑通译不敢触碰，只是用火把照亮，仔细记录。
周硎和李垣则绕着液体池缓缓移动，保持约五步的距离。池子边缘镌刻的图案这次看得更清楚了，除了那些扭曲的符号，还有一些类似刻度或指示箭头的线条，指向池子的不同方位。在池子北侧边缘，有两个符号的线条格外深邃光滑，且符号下方各有一个拇指大的圆形凹坑，凹坑内壁光滑，似乎经常有东西放入或取出。
“这两个位置，很关键。”周硎低声道，用长矛轻轻点零那两个凹坑，“像是……放置什么‘钥匙’或‘祭品’的地方。”
李垣蹲下身，仔细观察凹坑周围的符号。这两个符号比其他的更加复杂，似乎是多个基础符号的组合。他竭力回忆和对照手中船板上的图案，试图找出规律。
忽然，他怀中的皮囊里，“鉴气枢”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虽然微弱，但在这种绝对寂静和高度专注下，李垣清晰地感觉到了！
震动指向的……正是那两个凹坑中的一个！
他立刻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那个凹坑上。凹坑本身并无特殊，但坑底似乎隐约有一层极薄的、暗蓝色的结晶物质覆盖。他心翼翼地用长矛的尾端，在坑口边缘轻轻刮了一下。
一点微不可察的、暗蓝色的粉末被刮了下来。
就在粉末脱离坑壁的瞬间，“鉴气枢”的震动明显增强了！虽然依旧不如接触“蓝髓”时剧烈，但已清晰可辨！
“这个坑……与‘星髓’有关！”李垣压抑着激动，低声道，“坑壁赢星髓’残留！可能以前经常在这里放置含赢星髓’的东西！”
周硎眼神一凝：“另一个坑呢？”
李垣依法尝试，用矛尾轻刮另一个凹坑边缘。这一次，“鉴气枢”毫无反应。刮下的也只是普通的黑色石粉。
“只有这个特定的坑有反应。”李垣得出结论，“两个凹坑，作用可能不同。一个赢星髓’关联，另一个可能对应其他东西，比如……鲜血？或者某种特定的液体？”他想起了池子里那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鲜血？”周硎看向池中那令人不适的液体，“你是，这池子里的东西，可能是某种……混合了血液和‘星髓’能量，或者其他物质的……媒介？”
这个猜测让人不寒而栗。以血与晶祭祀……郑通译回忆的传碎片，似乎正在一点点被印证。
“李兄弟！周头儿！你们来看这个！”另一边，郑通译忽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异地喊道。
两人连忙走过去。郑通译指着壁龛枯骨旁那个黑色陶碗：“你们看碗底残留的东西，颜色和质地，是不是和池子里的液体……很像？只是干涸了。”
周硎凑近细看，又用矛尖轻轻拨动了一点干涸物。暗红色，质地酥脆，带着铁锈味。“确实像。难道这碗是用来盛放池中液体，给这些……‘祭司’或‘献祭者’饮用的？”
“饮下这种液体？”李垣感到一阵恶心。那液体看起来就极度危险，饮下它会发生什么？变异？获得力量？还是死亡？壁龛中这些端坐而亡的遗骸，是否就是饮下液体后的结局？
就在这时，守在通道口的陈五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警告：“有动静！西北角！骨头堆后面！”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火把和长矛齐齐转向陈五所指的方向。
只见石厅西北角，那堆混杂着人骨和兽骨的山后面，两点熟悉的幽绿色光芒再次亮起！正是上次遭遇的那种蜥蜴怪物！
但不止一双！
紧接着，第二双、第三双……足足五双幽绿的眼睛，在骨堆后方的阴影中陆续亮起！咕噜声和爪子摩擦岩石的声音连成一片！
五只！比上次多得多！
“它们一直在暗处观察我们！”浪里鳅声音发紧，握矛的手微微颤抖。
“保持阵型！慢慢向通道口移动！”周硎厉声下令，同时将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奋力挥舞，试图用火光驱散它们。
火光的晃动似乎让怪物们有些骚动，幽绿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不定，但它们并未像上次那样立刻退却，反而缓缓从骨堆后爬了出来，在诡谲的晶体微光下显露出全貌。
五只大不一的怪物，最大的那只体长接近五尺，背上的蓝色晶体棘刺更加粗长密集，最的也有三尺左右。它们分散开来，呈一个松散的半圆形，缓缓向五人逼近。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低沉而充满威胁，细密的尖牙在微光下泛着寒光。
显然，这一次它们数量占优，且似乎判断出这几个人类是“猎物”，而不仅仅是闯入者。
“不能退！”李垣忽然低吼道，“一退，它们就会扑上来！在通道里我们更被动！”
他目光急速扫过周围，脑中飞快思索。怪物怕火，但普通火把的威慑力在它们数量优势下正在减弱。需要更强的光，或者……能真正伤害到它们的东西。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石厅顶部那些发光的晶体石笋上！
“周叔！用长矛，敲那些发光的石笋尖！”李垣喊道，“那些晶体可能不稳定，敲碎它们，可能会有强光或者碎片溅射！”
周硎瞬间会意，毫不犹豫，反手一矛，狠狠砸向头顶一根垂下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钟乳状石笋！
“砰！咔嚓！”
石笋并不十分坚硬，在大力敲击下，尖端应声碎裂！碎裂的瞬间，一道极其刺眼的蓝色光芒伴随着细密的、噼啪作响的蓝色电火花猛地爆发出来！如同一个微缩的闪电！
光芒和电火花虽然短暂，却让逼近的怪物们发出惊恐的嘶鸣，纷纷向后退缩，幽绿的眼睛死死闭上，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到了。
“有效！”浪里鳅兴奋道。
“继续！敲别的！”周硎喊道，同时再次挥矛砸向另一根绿色光晕的石笋。
李垣、陈五也纷纷效仿，用长矛或捡起的石块猛砸头顶那些发光的石笋。
一时间，石厅内蓝光绿芒频频爆闪，细碎的电火花四处溅射，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臭氧的清新气息和晶体粉末的呛人味道。
怪物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爆”战术彻底打乱了阵脚。它们对强光和电火花的畏惧显然远超对普通火焰的本能忌惮。在连续几次爆闪的刺激下，它们发出混乱的嘶鸣，开始掉头，仓惶地钻回骨堆后方或石厅更深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
五人背靠背站在通道口附近，剧烈喘息，汗流浃背。刚才那番举动极其冒险，万一敲击引起大面积坍塌，或者激发更剧烈的能量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但无论如何，他们暂时逼退了怪物。
“这些晶体……果然不一般。”李垣看着满地闪烁着微光的晶体碎片，心有余悸。刚才爆发的能量，虽然微弱，却让他想起了“鉴气枢”激发“蓝髓”时产生的“星火”。这些生长在“星髓”矿脉上的晶体，显然也蕴含着类似的、不稳定的能量。
“簇不宜久留。”周硎果断道，“怪物可能还会回来，或者引来更多。我们抓紧时间，看看那两个凹坑，有没有办法触发什么。”
众人再次回到液体池边。这一次，他们更加明确目标：那个能让“鉴气枢”产生感应的凹坑。
“需要把含赢星髓’的东西放进去？”郑通译猜测，“可我们只有那一点碎屑了，而且已经没光了。”
李垣沉吟。他取出皮囊中的水晶瓶，倒出那颗已经黯淡的“蓝髓”碎屑。碎屑入手冰凉，毫无生气。“它能量耗尽了。就算放进去，恐怕也没用。”
“那怎么办？我们上哪儿再找‘星髓’？”浪里鳅焦急道。
李垣的目光，再次投向周围。石厅内，那些骨骸上附着的晶体，那些被敲碎后还在发光的石笋碎片，甚至……池子本身。
“或许……不一定需要完整的‘星髓’。”李垣缓缓道，“能量耗尽的碎屑不行，但这些……”他指了指地上那些还在发光的晶体碎片，“这些是受‘星髓’能量长期影响形成的次级晶体，或许也含有微弱的同源能量。或者……”
他顿了顿，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浮现：“或者，我们需要的不是‘放入’，而是‘激发’？就像‘鉴气枢’激发‘蓝髓’那样？用外力，激发这个凹坑里残留的‘星髓’物质？”
可是，“鉴气枢”已经能量耗尽，无法使用。
还有什么能提供“外力”？火？刚才的光爆？
李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池中那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上。
以血与晶祭祀，可得海路……
血（池中液体）与晶（凹坑中的星髓残留）……结合？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能招致灾难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喜欢时空锻炉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时空锻炉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