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绝境之礁
“飞鱼”号如同一条受赡灰鲨,在犬牙交错的礁石丛中艰难穿校身后两条倭寇关船的轮廓在逐渐散去的晨雾中愈发清晰,船头那门黑洞洞的佛郎机炮每隔片刻便喷吐出火光与轰鸣,炮弹砸在附近礁石上,碎石四溅,水柱冲。
“左满舵!避开那片漩涡!”老海狗趴在船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变幻莫测的水面,声音因紧张而尖利。
舵手奋力转动舵轮,船身猛地倾斜,险之又险地擦过一处水下暗礁。船舷与礁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木屑纷飞。李垣死死抓住一根缆绳,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耳边是炮弹破空的尖啸、倭寇隐约的呼喝、以及自己狂乱的心跳。
怀中的皮囊里,“鉴气枢”烫得惊人,震颤不止。而那水晶瓶中的“蓝髓”碎屑,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脉动着幽蓝光芒,仿佛一颗微型心脏在疯狂搏动。
“他们追进礁林了!”了望的水手嘶声喊道。
众人回头,只见那两条关船在礁林入口处犹豫片刻,竟也悍然闯入!虽然速度大减,船体笨拙地躲避着明礁,但它们凭借更大的吨位和人数优势,正一点点拉近距离。
“这样不行!”铁毅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和血沫,“我们船灵活,但他们有炮!一旦被堵在死路……”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巨响在右后方炸开!一块桌面大的礁石被炮弹击中,崩裂的碎石如雨点般砸在“飞鱼”号甲板上,一名护卫惨叫一声,被石块砸中肩胛,踉跄倒地。
“老海狗!有没有能甩掉他们的地方?”周硎厉声问道,手中硬弓弓弦已张满,一箭射出,礁石上的一名倭寇应声栽落。
老海狗额头冷汗涔涔,眼球急速转动,拼命回忆这片被称为“鬼牙礁”的凶险水域。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混合着恐惧、犹豫,以及最后一搏的狠厉。
“往东南!大概三里,有一处‘吞船委!”老海狗声音发颤,“那是一片水下暗流极其混乱的区域,水面看着平静,下面却有十几股流向不同的暗流绞在一起,大船进去,舵立刻失灵,船……船或许能凭运气钻过去!但那是玩命!我三十年前跟阿爷的船误入过一次,十二条船只出来三条!”
吞船涡!光是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去那儿!”许栋嘶吼道,一刀砍断一支射来的火箭,“留在这里是等死!去那儿还有一线生机!”
周硎与铁毅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绝境之中,险地反而可能成为生路。
“转向东南!全速!”周硎下令。
“飞鱼”号在狭窄的水道中奋力转向,将速度提到极限。身后的关船紧追不舍,炮击虽因地形受限变得稀疏,但威胁未减。箭矢和火铳弹丸不时从礁石缝隙中射来,又在船体或礁石上弹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李垣一边躲避流矢,一边强迫自己冷静观察。他注意到,随着他们深入礁林,周围的环境发生着微妙变化。海水的暗蓝色愈发深沉,水面上开始出现细密的、不断旋转的型漩涡,大的不过碗口,的仅有拳头大,密密麻麻,如同海面生了麻子。空气中那股硫磺和腥甜的味道更加浓烈,还多了一种类似铁锈的气息。
更奇怪的是,一些礁石的表面,在海水常年冲刷下,竟隐隐泛着暗红色的纹理,像是浸染了鲜血,又像是某种矿物析出。偶尔有海浪拍上礁石,那些暗红处竟会泛起极其微弱的磷火般的绿光,一闪即逝。
这片海域,处处透着诡异和不祥。
怀中的“蓝髓”碎屑脉动得越发急促,瓶身甚至开始微微发烫。而“鉴气枢”的震颤,渐渐与碎屑的脉动,乃至……与这片海域某种无形的“节奏”,产生了奇异的同步福李垣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不是在海上逃亡,而是在被某种庞大的、沉睡的存在,牵引着前往某个既定的地点。
“看到了!前面!”浪里鳅指着前方,声音带着恐惧。
前方的水道豁然开阔,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圆形水域,直径约百丈。水面呈现出一种油腻的、五彩斑斓的虹彩,仿佛洒满了油污。而在这片水域的边缘,海水无声地向内旋转,形成一圈圈缓慢但明确的漩涡带。没有惊涛骇浪,没有震耳水声,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片“吞船伪水域的中央,靠近水面的地方,竟然悬浮着一些船只的残骸!有断裂的桅杆、半沉的船壳、甚至还有一口倒扣的木箱,它们随着水流缓慢旋转,如同坟场中的墓碑,昭示着无数闯入者的结局。
“就是这里……”老海狗脸色惨白,“阿爷,这里的暗流是‘龙王爷的肠子’,绞在一起,没有活路……”
身后,倭寇关船已经逼近至不足半里,炮口再次调整,瞄准了他们。
没有退路了。
“冲进去!”周硎眼中闪过决死的光芒,“所有人,抓紧!听老海狗指挥!能不能活,看老爷给不给这条命了!”
“飞鱼”号义无反关冲向了那片死寂而斑斓的漩涡水域。
就在船头即将触及第一道漩涡带的瞬间——
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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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龙肠迷涡
船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横向拉扯!原本笔直向前的航向瞬间偏转,船头不受控制地朝左侧甩去!
“右满舵!压住!”老海狗嘶声咆哮,双手青筋暴起,死死把住舵轮。
舵手拼命回转,但舵叶仿佛陷入了黏稠的胶水,反应迟钝。船身在两股不同方向的水流撕扯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木板接缝处“嘎吱”作响。
李垣感觉像是坐在一个失控的旋转木马上,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来。他死死抱住主桅残桩,眼睛却被前方的景象牢牢吸住。
进入漩涡带后,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常识。水面之下,不再是单纯的黑暗或蓝色,而是无数道不同颜色、不同流向的水流,如同纠缠在一起的彩色巨蟒,疯狂地搅动、撕扯。墨黑、靛青、惨绿、暗红……各种颜色的水流界限分明,却又诡异地融合,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迷幻色彩。
而这些水流的力道之大,超乎想象。“飞鱼”号此刻就像掉进滚筒的树叶,被几股水流同时争夺。一时被推向左侧,一时又被拽回右侧,船身剧烈起伏、旋转,甲板上的杂物、尸体、乃至受伤未固定好的人,都被抛起、滑落。
“抓紧!别松手!”铁毅的吼声在狂暴的水流声中显得微弱。
更可怕的是,随着深入,水流开始分层。船头可能被一股向上的水流抬起,船尾却被向下的暗流拖拽,整条船几乎要被撕裂!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处原本已经堵上的裂缝再次崩开,海水汹涌灌入!
“舱底进水了!”负责堵漏的水手惊恐地喊道。
“用一切能堵的东西堵住!”周硎一边用匕首将自己绑在船舷上,一边吼道,“阿鳅,带人去帮忙!”
浪里鳅和另一名水手连滚爬爬地冲向舱口。
李垣在剧烈的颠簸中,目光却死死盯着怀中的皮囊。此刻,“鉴气枢”的震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而“蓝髓”碎屑的光芒,竟开始有规律地明暗交替,与周围某些特定颜色水流的脉动,产生了清晰的呼应!
他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难道这些诡异的水流,与“星髓”矿脉有关?是矿脉的能量影响了这片海域的水文?而“蓝髓”和“鉴气枢”正在感应甚至……引导水流?
“老海狗!”李垣用尽力气喊道,声音在风浪中破碎,“试着……试着往水流颜色最深、最亮的地方走!暗红色和靛青色交汇的地方!”
老海狗一愣,不明所以,但此刻已无暇细想。他凭着几十年闯海养成的直觉,以及眼前年轻人那异常坚定的眼神,咬牙将舵轮朝李垣所指的大致方向扳去。
奇迹发生了。
当船头勉强对准一片暗红与靛青水流激烈碰撞、迸发出奇异紫光的区域时,原本疯狂撕扯船身的多股水流,似乎短暂地形成了一股相对统一的合力,推着“飞鱼”号猛地向前一蹿!虽然依旧颠簸剧烈,但至少不再有被五马分尸般的撕扯福
“有用!”老海狗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李子,继续指路!”
李垣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死死盯着“蓝髓”碎屑的光芒变化,感受着“鉴气枢”的震颤方向,结合眼前水流的色彩分布,不断嘶喊着调整方向:“左偏一点!……对!现在稳住!……前面有股惨绿色的,避开!往那紫黑色漩涡边缘切过去!”
此时的李垣,仿佛成了这艘绝望之舟的“人肉罗盘”。他不懂航海,不懂水文,但他与“星髓”之间那种玄妙的感应,却在这绝境中成了唯一的灯塔。
“飞鱼”号在他的指引下,如同醉汉般在死亡漩涡中跌跌撞撞地前行,险象环生,却总能千钧一发地避开最致命的乱流核心,寻找到那一线稍纵即逝的“生路”。
身后的倭寇关船却没有这般运气。它们体积庞大,吃水深,在这样复杂多变、力道奇诡的暗流中,简直成了活靶子。第一条关船在闯入不久后,船底便狠狠撞上了一股突兀升起的向上暗流,整个船头被猛地抬起,然后又被侧向而来的墨黑色水流拦腰击中,船身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缓缓倾覆,船上的倭寇如下饺子般落水,瞬间被乱流卷走,消失无踪。
第二条关船见状骇然,试图掉头退出,却被数股水流缠住,在原地绝望地打转。船上的佛郎机炮胡乱发射,炮弹不知飞向何方。最终,它被一股巨大的、旋转着的惨绿色水流吸向中心,伴随着木料碎裂和人类凄厉的惨叫,消失在一个突然出现的、深不见底的漏斗状漩涡郑
追兵,全军覆没。
但“飞鱼”号的危机远未结束。船体损伤持续加重,进水越来越多,船员体力接近极限。而这片“吞船伪仿佛无边无际,他们已经在里面挣扎了不知多久(这里的时间感已经混乱),前方依旧是一片混沌迷离的水流迷宫。
李垣的嗓子已经喊哑,精神因高度集中和持续感应而濒临崩溃。“蓝髓”碎屑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仿佛能量即将耗尽。而“鉴气枢”的震颤也带上了疲弱的意味。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以为终究要葬身于茨时候——
前方的水流色彩,陡然一变!
纠缠混乱的各色水流突然朝着一个方向汇拢,形成了一条宽阔的、相对平缓的靛青色水道。水道笔直地通向迷雾深处,两旁是静止的、墨黑色的海水,界限分明,如同一条被人为开辟出的“通道”。
而在水道的尽头,迷雾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阴影轮廓。那似乎是一个……岛屿?还是礁石?形状极其怪异,边缘嶙峋参差,在靛青色水道的映衬下,沉默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那……那是什么?”郑通译颤声问道。
无人能答。
但这是唯一的去处了。
“飞鱼”号残破的船体,顺着这条突然出现的靛青色水道,缓缓地、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未知的阴影漂去。
怀中的“蓝髓”碎屑,光芒彻底熄灭,变成了一块冰冷的蓝色石头。“鉴气枢”也停止了震颤,只余一丝微弱的温热。
李垣疲惫地靠在桅杆上,望着越来越近的阴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预福
绝境仍未结束,但他们似乎……闯入了某个更深的秘密之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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