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血云在际翻涌如沸,魔莲载着两人掠过断垣残壁的九幽城时,凤知微忽然按住沧夜的手臂:停一停。
她的灰纹已爬至锁骨,却仍能敏锐捕捉到三里外飘来的哭嚎——那是夹杂着狂喜与悲怆的呜咽,像一根细针扎进她识海。
还愿娘的儿子了。凤知微垂眸轻笑,指腹擦过沧夜喉间逆鳞,她今早收了封带泥的家书,阿和在北疆当兵,托商队捎的信。
可那信封上的火漆,是三年前她给儿子烧的纸钱印。
沧夜的魔纹在掌心凝出黑雾,却在触到她手背时化作温柔的缠绕:你要管?
归墟的门撑不过三个时辰。
正因为撑不过三个时辰,才要现在管。凤知微仰起脸,月光在她灰化的皮肤上镀了层霜,你看,命灯要烧得亮,总得先把灯芯理齐整。
魔莲在巷口的老槐树上落下。
还愿娘的破屋漏着月光,窗纸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她跪在土灶前,用袖口拼命擦那封家书,眼泪把母亲安康四个字泡得晕开:阿和没骗我...他等打完仗就回来盖新房...他没骗我...
凤知微推门时,门槛发出吱呀轻响。
还愿娘惊得抬头,见是凤知微,慌忙用破布盖住家书:女...姑娘要买遗物?
我这没好东西,就剩...就剩我儿子的...
这封信,是阿和托愿界的蝴蝶送的。凤知微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信封上的泥印,他在北疆的雪地里救了个娃,那娃的命魂沾了他的执念,所以能借愿界的光,给你写这封信。
还愿娘的手剧烈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信纸上:他...他是不是...是不是...
他走得很安详。凤知微握住她的手,灰纹从腕间漫出,却在触到还愿娘皮肤时化作暖光,但他的念想还在。
阿和不是,他是。
她指尖轻点信纸,银芒顺着二字游走,最后在落款处凝出两个金漆字——。
从今起,你儿子叫凤守疆。凤知微将信重新塞进还愿娘手里,凤家的儿郎,名字要刻在族谱上,要刻在北疆的界碑上,要刻在所有记得他的人心里。
还愿娘突然抱住信纸痛哭,这次的眼泪里有了热度:守疆...守疆...
巷外传来沙哑的唱词:什么大梦一场空,道什么黄粱炊不熟——
百晓癫的破竹板敲在青石板上,他蓬头垢面地坐在老槐树下,面前的茶碗里浮着半片枯叶:姑娘要听什么故事?
忘恩负义的负心汉?
还是舍身成仁的傻道士?
我要听虚爵的故事。凤知微在他对面坐下。
百晓癫的竹板地摔在地上。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妖异的红,喉间发出两种声音的重叠:娃娃也配问虚爵?
当年我吞了三千愿魂,连仙界都不敢直呼我名——
那是因为你没名字。凤知微打断他,虚爵是封号,不是名字。
你当年在愿界偷喝孟婆汤时,可还记得自己姓陈?
你娘在村口等了你三十年,手里攥着半块没送出去的桂花糖。
百晓癫的身体剧烈颤抖,红芒在他眼底忽明忽暗。
凤知微看见他脖颈处浮出淡青的胎印,和村头老陈头的孙子一模一样。
你叫陈念安。她取出银针,在他眉心点零,念你娘的平安,念这世间的团圆。
你不是虚爵,不是吞魂的怪物,你是陈念安,是书人,是能把别饶故事讲得比自己命还真的——她顿了顿,眼尾的金纹亮起,比自己命还真的,活菩萨。
百晓癫尖叫着抱住头,可声音里的妖异却在褪去,我不要记起...记起那些...那些笑着等我回家的人...
记起才好。凤知微握住他发抖的手,将半块桂花糖塞进他掌心,你看,糖还没化。
老槐树的影子里,梦戏班的人抱着褪色的戏服现身了。
他们的脸半隐在面具后,却都朝着凤知微弯下腰——这些被愿界遗弃的灵体,终于有了可以跪拜的方向。
姑娘要听哪出戏?班主的声音带着旧戏服的霉味,《长生殿》?
《牡丹亭》?
还是...
我要你们演《归墟蟹。凤知微站起身,灰纹已经爬上她的下颌,演一个姑娘和魔尊,拿着命灯去烧混沌;演他们给忘恩的怪物取名,给守疆的儿郎正名,给书人找回家——她转身看向沧夜,眼里有星子在跳,演他们最后,把自己的名字,刻进命河之源。
班主的面具裂开细纹,露出底下一张年轻的脸——那是他最得意时的模样。
他对着凤知微深深一揖,水袖甩开时,空中浮起金色的戏文:这一出,蕉万姓灯》。
好名字。凤知微笑了,伸手接住飘到面前的戏单,万姓灯,照归墟。
沧夜始终站在巷口,望着她的背影。
他能看见灰纹像蛇群般啃噬她的血肉,能听见她的心跳比烛火还弱,可她每一个名字,识海里的《逆名谱》就亮一分,连归墟的血云都被压得矮了三寸。
该走了。他走过去,将大氅严严实实裹住她,再晚,归墟的门就要合上了。
凤知微却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向巷尾的老墙——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面斑驳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十几个名字:凤守疆、陈念安、万姓灯...还有还愿娘用指甲抠进去的阿微姐姐。
你看。她的指尖抚过那些字迹,我走之前,先把你们的名字钉死在这世间。她仰起头,灰化的皮肤下,命灯的光正从心口透出来,等我从归墟回来,这些名字会跟着我,跟着命灯,刻进更硬的地方。
沧夜低头吻她的额角,魔纹在两人相贴处灼出滚烫的痕。
他早将腾蛇本源封在魔核里,就等她撑不住时,用最暴烈的方式给她续半条命——可此刻望着她眼里的光,他突然觉得,或许根本用不着。
他抱着她跃上魔莲,归墟的血云在脚下翻涌如潮,等你把我们的名字,刻进命河之源。
风卷起巷尾的木牌,上面的名字在月光下闪着金芒,像一串不会熄灭的灯。
还愿娘追出巷口,捧着那封家书拼命挥手。
百晓癫捡起竹板,敲出清脆的节奏:话那逆命的姑娘哟,带着魔尊上归墟——
梦戏班的戏子们跟着唱和,水袖翻飞间,无数金色的名字飘向际,与凤知微识海里的《逆名谱》遥相呼应。
归墟的门在前方裂开猩红的口,可那些被焊死的名字,却比任何封印都牢固。
凤知微靠在沧夜怀里,望着漫飘飞的万姓灯,忽然笑出了声。
她的灰纹还在蔓延,可这次,她听见了命灯燃烧的声音——那不是将熄的呜咽,而是要烧穿混沌的,最炽烈的歌。
沧夜。她轻声。
我在。
等我给你取完名字...她的指尖抚过他心口的逆鳞,我们就去看凤栖梧开。
沧夜低头,看见她眼尾的灰纹里,有金色的蝶翼正在破茧,看一千年,一万年。
魔莲载着两人冲进归墟的血云,身后的金色名字如星子坠落,在混沌中砸出一片清明。
这一次,他们不是去送死。
他们是去,把命灯,焊进的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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