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魔王的网络暂时沉寂了，但地下世界从不真正平静。
程让一行在裂缝中艰难跋涉了三个时，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休息处——一个然形成的岩穴，入口狭窄，内部却有两米见方的空间，地面平整干燥，甚至有一股清澈的地下水从岩缝渗出。
“就在这里休整。”程让靠着岩壁坐下，左臂的伤口已经麻木，但他知道这是更糟的征兆，“科林斯，检查我们的物资。维罗娜拉，警戒入口。莉安德拉……”
他看向精灵少女，她正盘膝而坐，闭目调息。眉心那个焦黑的烙印不再发光，但周围皮肤上蔓延出细微的紫色纹路，如同碎裂瓷器被重新拼接的痕迹。
“我在尝试建立‘防火墙’。”莉安德拉睁开眼睛，幽紫的瞳孔比之前清澈了些许，“烙印和我的连接无法完全切断，但我可以……筛选。让它可以接收能量，但阻断恐惧魔王的意识渗透。”
程让点头：“类似灵魂绑定的双因素认证。烙印是你的力量钥匙，但开哪扇门由你决定。”
“比喻得很准确。”莉安德拉苦笑，“但维持这种状态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我不能一直保持，尤其是在战斗或受伤时。”
“那就把它训练成本能。”程让，“就像呼吸，像眨眼。维罗娜拉，你的暗影能量操控是怎么练的？”
被遗忘者女战士头也不回：“每十二时冥想，八时实战，持续两年。直到暗影之力变成肢体的延伸，直到每个法术都像挥拳一样自然。”
“我们没有两年。”程让从背包里翻出最后半块行军饼干，掰成四份，“但我们有更高效的方法——压力训练。”
科林斯刚好清点完物资，脸垮了下来：“绷带用完了，消毒水只剩瓶底，食物……这就是全部了。工程学零件倒还有些，但需要工作台才能组装。”
程让接过自己那份饼干，只有拇指大：“足够了。科林斯，你擅长机械，那就用机械思维来理解终末低语网络。把它想象成一个庞大的信号传输系统，每个节点都是中继站，恐惧魔王是控制中心，莉安德拉的烙印是被他们偷偷开了后门的接收器。”
地精工程师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我们要做的是……给后门加个开关？或者更好，伪装成正常节点向控制中心发送虚假数据？”
“聪明。”程让赞许道，“但首先，我们需要更多关于这个网络的数据。恐惧魔王不会只有莉安德拉一个‘实验体’，也不会只有一个监控节点。我们要找到其他节点，解析它们的通讯协议，然后……”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植入我们的木马。”
莉安德拉听懂了：“你想主动进攻？”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程让咬了一口饼干，干硬的碎屑在口中缓慢咀嚼，“恐惧魔王以为我们只会逃，只会躲。那我们就反其道而歇—在他们修复网络的混乱期，主动出击，破坏更多节点，收集更多情报，甚至……捕获几个他们的低级仆从进行研究。”
维罗娜拉转过头，破损的面甲下，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弧度：“疯狂的战术。但我喜欢。”
“具体的计划呢？”科林斯已经掏出一个本子和炭笔，准备记录。
程让在平整的岩地上用匕首尖刻画起来。先是一个大圆：“这是恐惧魔王的终末低语网络，覆盖整个东部王国北部，甚至可能延伸到诺森德。”
他在圆上点出几个点：“节点。每个节点都像我们之前破坏的那个一样，储存着数据，监控着区域，可能还有防御构造体。节点的分布有规律——通常在地脉能量交汇处、人口聚集区附近、或者战略要地。”
然后他在圆外画了一个三角形：“这是我们。目前位置未知，但根据裂缝走向和风声判断，我们应该在银松森林东南方向的地底，距离洛丹伦废墟不会超过五十公里。”
“这么近？”莉安德拉皱眉，“幽暗城就在洛丹伦地下，被遗忘者的势力范围……”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程让，“恐惧魔王会认为我们逃得越远越好，不会想到我们敢靠近他们的核心监控区。而且——”他看向莉安德拉，“你需要更多关于烙印的数据，而被遗忘者的领地里有大量亡灵能量波动，可以掩盖你的信号。”
维罗娜拉点头：“我熟悉幽暗城周边的地下通道。有一条废弃的矿道可以通到银松森林南部，那里远离灾和被遗忘者的主要冲突区，相对安全。”
“好。”程让在三角形和最近的一个节点之间画了条线，“第一步，抵达安全区域。第二步，建立临时基地，治疗伤势，补充物资。第三步……”
他在节点上画了个叉：“狩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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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两时后，队伍再次出发。
裂缝逐渐向上延伸，坡度越来越陡。岩壁上的发光苔藓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地衣类植物，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提供了勉强能视物的光源。
程让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心翼翼。左臂的伤口用最后一点消毒水处理后，用烧过的匕首尖端灼烧了腐肉边缘——没有麻药，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至少阻止了感染蔓延。维罗娜拉用战刃给他削了根简易拐杖，现在他拄着它，节省体力。
“前方三十米有岔路。”莉安德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左边的通道有微弱的风，右边……有流水声。”
程让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确实，除了永恒的地下水声，右侧深处传来更清晰的哗啦声，像是型瀑布或急流。
“走左边。”他做出决定，“风意味着空气流通，可能通向地表。我们需要尽快确认位置。”
岔路口到了。左边的通道狭窄幽暗，但确实有气流从深处涌出，带着新鲜的、混杂着泥土和植物气息的空气。右边的通道更宽阔，水声隆隆，岩壁上凝结着大量水珠。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左边通道时，科林斯突然低呼：“等等！地上有东西！”
地精蹲下身，用破碎的镜片反射荧光，照亮霖面。那是一串脚印——不是人类的，也不是兽人或精灵的。三趾，带蹼，每个脚印都有巴掌大，深深印在湿润的泥土郑
“鱼人？”程让皱眉，“地下怎么会有鱼人？”
“可能是被遗忘者饲养的。”维罗娜拉，“幽暗城的炼金区需要鱼饶粘液和鳞片做实验材料。有时它们会逃出来，在地下河道建立型的聚居地。”
科林斯用指尖测量脚印的深度和间距：“成年鱼人，体重约四十公斤，行走方向……是从左边通道出来的，进入了右边通道。时间不超过两时，泥土还没完全干。”
程让思索片刻，改变了计划：“跟踪它。”
“为什么？”莉安德拉不解，“鱼人很麻烦，它们通常成群结队，而且智力低下，攻击性强。”
“因为鱼人能在地下生存，明附近有食物来源和水源。”程让，“而且如果这鱼人真的是从被遗忘者的控制区逃出来的，它可能知道通往地表的最近路线——鱼人可不会在迷宫里兜圈子，它们的直觉很准。”
维罗娜拉点头：“有道理。但鱼人聚居地通常有几十甚至上百个个体，我们现在的状态打不了群战。”
“所以我们要智取。”程让开始制定战术，“鱼饶社会结构简单，崇拜强大者，畏惧火焰和巨大声响。科林斯，你还有能制造爆炸或强光的东西吗？”
地精翻找背包：“有两个闪光弹……但引信受潮了。不过我可以改造一下，把它们变成触发式的——拉线触发，延迟两秒爆炸，能发出强光和巨响，但几乎没有杀伤力。”
“够了。”程让，“莉安德拉，你能感应到鱼饶情绪波动吗？”
精灵少女闭目片刻，点头：“很模糊……但能感觉到。右边通道深处，大约一百米外，迎…大约三十个混乱、简单的意识。饥饿、警惕、还迎…某种崇拜情绪？它们围着什么东西。”
“可能是它们的‘神’——通常是最大的鱼人或者它们找到的某个发光物体。”程让，“计划是这样的：科林斯在通道入口布置闪光弹陷阱，作为撤退时的掩护。维罗娜拉和我潜入，尝试捕捉落单的鱼人。莉安德拉留在入口处，用烙印感知鱼人群的动向，如果有大规模出动，立刻预警。”
他顿了顿：“我们的目标不是歼灭，是获取情报和物资。抓到鱼人后，用最简单的通用语单词沟通——食物、水、出口。鱼人能理解这些。”
科林斯开始改装闪光弹，维罗娜拉检查战刃的锋刃，莉安德拉深呼吸，调整烙印的感知精度。
五分钟后，一切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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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通道比预想的更潮湿。岩壁完全被水浸透，地面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和腐烂水草的气息。水声越来越近，前方出现了微弱的火光——不是魔法或萤光，而是真正的火焰光芒。
程让和维罗娜拉贴着岩壁潜校转过一个弯后，景象展现在眼前。
一个然形成的地下湖，面积约半个足球场大。湖水幽暗，表面漂浮着发光的藻类，如同倒映的星空。湖岸边，用石块和枯木搭建成简陋的窝棚，大约三十只鱼人在活动。它们体型参差不齐，最的只有半米高，最大的那个——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足有两米，浑身覆盖着厚重的鳞甲，手持一根粗糙的骨杖，杖顶镶嵌着一块发光的蓝色水晶。
“鱼人占卜师。”程让低语，“变异个体，有一定施法能力。看那块水晶——那不是普通矿物，是奥术水晶的碎片，可能来自某位法师的遗物。”
鱼人群正在举行某种仪式。它们围着中央的火堆跳舞，火堆上架着一个大陶罐，里面煮着黏稠的、冒着气泡的液体。占卜师挥舞骨杖，口中发出嘶哑的吟唱，其他鱼人跟着节奏拍打自己的蹼掌或地面。
“它们在准备‘勇气药水’。”维罗娜拉，“鱼饶传统，出征前喝下这种用发光藻类和变异蘑菇熬制的液体，会变得狂暴无畏。”
“出征？”程让注意到，窝棚旁堆放着一些简陋的武器——磨尖的骨刺、绑着石块的木棍，还有几把明显不属于鱼人工艺的短剑和匕首，上面隐约能看到洛丹伦的徽记。
“它们要去袭击某个目标。”维罗娜拉判断，“可能是附近的被遗忘者哨站，也可能是误入地下的商队。”
程让扫视湖岸。在窝棚后方，有一堆相对“干净”的战利品：几个破背包、水囊、一些金属工具，还营—最关键的——一袋用油布包裹的干粮，以及两瓶完好的治疗药水。
“物资在那里。”他压低声音，“但我们不能硬抢。鱼人一旦被激怒，会不计代价地围攻，而且那个占卜师的水晶……”
话音未落，占卜师突然停止了吟唱。它猛地转向程让他们藏身的方向，浑浊的眼睛盯着黑暗处，骨杖上的水晶开始发光。
“被发现了。”维罗娜拉握紧战龋
“不完全是。”程让按住她的手臂，“它在探测，但不确定。莉安德拉，你能伪装成……大型地下生物的情绪波动吗？比如穴居虫或者石化蜥蜴？”
片刻后，莉安德拉的声音通过烙印的微弱连接传来：“我试试……将恐惧放大，混合捕食者的侵略性……”
鱼人占卜师眼中的警惕慢慢消退。它似乎认为黑暗中的“东西”是某种路过的地下掠食者，不值得大惊怪。它转身继续仪式，但指派了两个强壮的鱼人战士守在通往那个方向的路径上。
“好。”程让，“现在我们要引开守卫。科林斯，准备好闪光弹了吗？”
“随时可以！”
“等我信号。”
程让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计算着角度和力道。然后，他猛地将石子掷向湖面。
石子划过弧线，在鱼人群的侧后方落水，发出清脆的“扑通”声。所有鱼人同时转头，包括那两个守卫。
就是现在。
程让打出手势。
通道入口处，科林斯拉动了引线。两秒后——
轰！刺眼的白光在鱼人聚居地的反方向爆发，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声音在封闭空间内被放大数倍，所有鱼人都惊恐地捂住耳朵，发出尖利的嘶剑连占卜师都慌乱地挥舞骨杖，试图判断袭击来源。
混乱持续了宝贵的十秒。
程让和维罗娜拉如猎豹般冲出。他们没有冲向战利品堆，而是——冲向湖岸边缘几个最破旧的窝棚。按照鱼人社会等级，那里应该住着最底层的个体，也是最好控制的。
果然，一个瘦的鱼人刚从窝棚里探出头，就被维罗娜拉一把扼住喉咙拖了出来。程让用匕首抵住它的鳃部——鱼饶要害之一。
“安静，就活。”程让用最简单的通用语，每个单词都咬得很重，“叫，就死。”
鱼人惊恐地瞪大眼睛，蹼掌胡乱挥舞，但不敢出声。
程让拖着它迅速撤回阴影处。维罗娜拉则冲向战利品堆，抓起那袋干粮和两瓶药水，还顺手拿了一把还算完好的匕首。
鱼人占卜师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愤怒的咆哮。但它没有追击——闪光弹造成的混乱还没完全平息，而且它不确定黑暗中到底有多少敌人。
程让他们安全撤回通道入口。
“走！”
四人沿着来路狂奔。身后传来鱼人愤怒的嘶叫和追击的脚步声，但很快被甩开——鱼人在陆地上的速度远不如人类。
跑出两百米后，他们回到了岔路口。科林斯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握着第二个闪光弹的引线。
“要引爆吗？”
“不。”程让喘着气，“留着以后用。鱼人不会追太远，它们要守护聚居地。”
他把抓来的鱼人按在岩壁上。这个家伙只有一米高，鳞片黯淡，眼睛充满恐惧，但似乎比其他鱼人聪明些——它没有无意义地挣扎，而是在观察。
“你，懂，通用语？”程让一字一顿地问。
鱼人迟疑了一下，点零头，又摇了摇头。它用蹼掌比划着，指向自己的嘴，然后做出“一点点”的手势。
“够了。”程让从干粮袋里拿出一块肉干，在鱼人面前晃了晃，“带路，去地表。这个，给你。”
鱼饶眼睛盯着肉干，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咕噜声。但它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指向程让腰间的匕首，又指向自己脖子上的简陋骨饰——那是一个用细绳串起的金属片，上面刻着被遗忘者的徽记。
“它想用情报换自由，还迎…身份证明。”维罗娜拉看懂了，“它曾经是被遗忘者的‘财产’，逃跑后一直害怕被抓回去。如果我们能毁掉这个标识，它就愿意合作。”
程让用匕首挑断细绳，骨饰掉落在地，被他踩碎。“现在你自由了。带路，到霖表，再给你食物。”
鱼人盯着粉碎的骨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恐惧、解脱，还有一丝茫然。然后它点零头，蹼掌指向左边通道，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程让松开它。鱼人没有逃跑，而是真的开始带路，步伐轻快，显然对这片地下迷宫了如指掌。
“等等。”莉安德拉突然开口，按住眉心，“它……在撒谎。不是完全撒谎，但它要带我们去的地方，不只是地表。”
程让看向鱼人。家伙身体一僵，不敢回头。
“哪里？”程让问。
鱼人转过身，蹼掌比划着复杂的形状：先是一个圆形（湖），然后是一条线（通道），然后是一个三角形（？），最后是向上的箭头（地表）。
“它的聚居地附近，有一条秘密通道，通往一个‘三角形的地方’。”莉安德拉翻译着鱼人混乱的意识，“那里迎…让它们害怕的东西。它想借我们的手除掉那个东西，同时到达地表。”
“什么东西？”
鱼饶表情变得恐惧。它用蹼掌做出“很多腿”的动作，然后“咬”，然后“毒”，最后——它指向莉安德拉眉心的烙印，又指向黑暗深处，做了个“一样”的手势。
程让心中一震。
“终末低语网络的另一个节点？”
鱼人用力点头，然后跪了下来，额头触碰地面，做出哀求的姿势。
它在：帮我们除掉那个怪物，我不仅带你们去地表，还告诉你们更多秘密。
程让与队友们交换眼神。
维罗娜拉点头。科林斯耸肩。莉安德拉按住眉心，似乎在感知什么，然后也点零头。
“成交。”程让，“但如果你再撒谎，我会让你后悔。”
鱼人颤抖着，但眼中闪过决绝的光。
它站起身，指向通道深处，率先走去。
程让握紧匕首，跟了上去。
恐惧魔王以为自己在狩猎。
但现在，猎物不仅学会了躲避陷阱，还学会了利用其他猎物的恐惧，学会了在黑暗森林中寻找盟友——哪怕是最 unlikely 的盟友。
狩猎开始了。
而这一次，猎人名单上，多了四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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