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娜拉那声“冲出去！”像把刀子劈开了凝重的空气。她整个人化作一道裹挟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旋风，不退反进，直扑堵住地窖出口那几个铁罐头似的亡灵卫兵！双刃上的暗影浓稠得几乎要滴落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程让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差点崩断。前有重甲堵门，后有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他妈是绝境！但他没时间犹豫，维罗娜拉已经冲上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体内那点好不容易捂热乎的、对暗影能量的微弱掌控感被催谷到极限，灵魂深处刚刚被稳定剂安抚下去的钝痛瞬间反弹，像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
堵门的卫兵显然没料到对方敢这么直接撞上来，仓促间举起沉重的战斧和连枷。但维罗娜拉的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她没有选择硬碰硬，身形在接触前的瞬间诡异地一矮，如同贴地游走的毒蛇，从两柄砸落的武器缝隙中钻了过去！左手短刃向上疾撩，精准地切向一名卫兵铠甲的腋下连接处——那里通常是防护的薄弱点！
“锵嗤！”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伴随着甲叶撕裂和某种东西被割开的闷响！那卫兵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动作一僵。维罗娜拉的右手短刃则如同毒蝎摆尾，划出一道阴险的弧线，直刺另一名卫兵没有护颈保护的眼窝！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程让甚至没看清具体过程，只看到维罗娜拉如同鬼影般从两名卫兵中间穿过，身后留下两声戛然而止的痛呼和一蓬炸开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暗色血液。
缺口打开了！
“走！”维罗娜拉头也不回，声音因为刚才极限的爆发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率先冲出霖窖。
程让不敢怠慢，紧随其后。冲出地窖的瞬间，外面昏暗的光线让他眼睛微微一眯，随即看到了令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高处的莉安德拉正被四五个从酒馆侧面阴影里扑出的、行动迅捷如同猎豹的亡灵刺客围攻！她显然也没料到埋伏不止一处，弓箭在近身缠斗中几乎发挥不出作用，只能狼狈地用弓身格挡、闪避，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血口子，情况岌岌可危！而更远处，更多的脚步声正从街道两端包抄过来！
地精费德里克？那混蛋早就没了踪影，不知道是吓跑了还是被干掉了。
“莉安德拉！”程让目眦欲裂，想也不想，拉开黑弓就想支援。但他刚才强行催谷能量的后遗症来了，手臂一阵酸软，凝聚起的暗影箭矢差点直接在弓弦上溃散，灵魂像是被狠狠剐了一刀，疼得他眼前一黑。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维罗娜拉再次展现了她那非饶战斗素养。她甚至没有去看莉安德拉的方向，而是猛地将左手短刃向后掷出！短刃如同拥有生命般，划过一道诡异的曲线，绕过挡路的杂物，“噗”地一声，精准地钉入了一名正举刀刺向莉安德拉后心的刺客脖颈！
那刺客动作一僵，软软倒下。
这精准到恐怖的投掷为莉安德拉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精灵游侠趁机一个灵巧的后翻，暂时脱离了包围圈，背靠着一截断墙，剧烈喘息，手中紧紧握着弓，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决绝。
“别管我！你们快走！”莉安德拉嘶声喊道，她知道自己是累赘。
维罗娜拉根本没理会她的“牺牲精神”，冰冷的目光扫过程让：“还能动吗？”
程让咬着牙，把涌到喉咙口的腥甜咽了回去，重重一点头。
“跟我冲出去！原路返回不可能了，走西边那条垃圾巷！”维罗娜拉瞬间做出判断，指向酒馆西侧一条堆满各种废弃物、几乎看不出是路的狭窄缝隙。那是他们来时注意到但未选择的一条路，因为那里散发着更浓烈的危险气息。
没有第二种选择。维罗娜拉再次充当箭头，一头扎进了那条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巷。程让和勉强跟上来的莉安德拉紧随其后。
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脚下是滑腻的、不知成分的腐烂物，两侧是摇摇欲坠的破烂棚屋墙壁。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就在身后，越来越近！
维罗娜拉在前方开路，双刃（只剩右手一把）如同死神的镰刀，任何从阴影里扑出来的、或是试图从头顶跳下来拦截的零星敌人，都在她精准而高效的攻击下迅速变成尸体或残骸。她的动作依旧迅猛，但程让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呼吸比平时急促了一丝，右肩那道被虚空能量腐蚀的伤口，似乎因为剧烈的战斗而再次渗出了紫黑色的粘液。
突然，前方巷口出现了晃动的人影和兵器的反光——又有堵截！
维罗娜拉眼神一厉，速度再次飙升，显然是打算强行突破！
就在她即将与堵截的敌人接触的刹那，异变再生！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紧接着，一股强大、混乱且充满暴戾气息的能量波动，猛地从他们侧后方——那个秘密实验室的方向爆发开来！
这能量波动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整个地面都微微震动了一下，巷子两侧棚屋上的碎石簌簌落下。所有追兵，包括前方堵截的敌人，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和慌乱，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
就连维罗娜拉前冲的势头都不由得一缓，赤瞳猛地望向实验室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实验室……能量失控了？”莉安德拉失声叫道。
程让也感觉到了，那股能量波动中混杂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虚空气息，还有更加狂暴的生命力和……无数痛苦灵魂尖啸的残响！是那个活体融合实验出问题了？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成了他们唯一的机会！
“走！”维罗娜拉最先反应过来，压下眼中的惊疑，趁着敌人被实验室异变分散注意力的瞬间，猛地改变方向，不再强行突破前方堵截，而是撞开了侧面一扇早已腐朽的木门，冲进了一栋漆黑的、废弃的民居！
程让和莉安德拉想也不想，立刻跟上。
民居内一片狼藉，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维罗娜拉没有丝毫停留，直接穿过堂屋，从后墙一个破开的大洞钻了出去。外面是另一条更加偏僻、堆满建筑废料的巷。
身后的追兵似乎被实验室的异变和失去目标暂时拖住了，呼喊声和脚步声显得有些混乱。
三人不敢停留，沿着这条新的巷发足狂奔。程让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了，灵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像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不想死在这里的本能在支撑着迈动双腿。莉安德拉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伤口在不断渗血，脸色苍白得吓人。
维罗娜拉始终跑在最前面，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右肩的伤口在黑夜里散发着不祥的微光。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话，只是沉默地带领着他们在迷宫般的巷中穿梭，避开一波又一波似乎被实验室异变吸引过来的、零散的巡逻队。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喧嚣和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都渐渐远去，周围重新被一种相对“正常”的死寂笼罩，维罗娜拉才在一个堆满废弃金属管道的、相对隐蔽的角落停了下来。
她扶着冰冷的管壁，微微喘息，额角似乎有汗珠，这对于一个亡灵来极不寻常。她看了一眼跟上来的、几乎虚脱的程让和莉安德拉，赤瞳中的光芒黯淡了不少。
“暂时……安全了。”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程让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受着灵魂和身体双重的、劫后余生的虚脱。莉安德拉也靠着管道滑坐下来，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眉头紧锁。
短暂的沉默后，莉安德拉突然抬起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泽拉斯！泽拉斯还在酒窖里！”
程让的心猛地一沉。对了，泽拉斯！他们只顾着逃命，完全把昏迷的精灵忘在了那个临时据点！
维罗娜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现实。“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凋零者的人肯定已经搜查了那里。”
莉安德拉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充满了绝望和自责。
程让也感觉心里像是压了块巨石。泽拉斯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
“他不会立刻杀他。”维罗娜拉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看着实验室的方向，眼神深邃，“一个体内残留着古神污染、生命力被特殊药膏强行维系的高等精灵……对正在进行融合实验的凋零者来，或许是某种……珍贵的‘实验材料’。”
这话像是一把冰锥，刺进程让和莉安德拉的心里。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我们必须救他出来！”莉安德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维罗娜拉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看自己依旧在隐隐作痛的右肩，又看了看状态极差的程让和莉安德拉。
“先回据点。”她最终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需要治疗，需要制定新的计划。泽拉斯……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抬头望向幽暗城那永远被阴影笼罩的空，赤瞳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凋零者的实验失控，对我们而言，或许是危机，但也可能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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