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被带到了一间截然不同的“房间”。
它是房间都算抬举了——这分明就是间加固过的囚室。四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摸上去又湿又冷,水珠顺着石缝往下淌。唯一的光源是走廊墙壁上那些幽魂苔藓,绿幽幽的光晃得人心里发毛。除了那张熟悉的硬板床,屋里多了张石桌和两个石凳,看着比床还硌人。铁栅栏门厚实得吓人,门外站着个被遗忘者卫兵,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这就是他的新“住处”,也是希尔瓦娜斯口中的“安排”——更严密的监视。
他瘫坐在床上,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那股生与死交织的力量在爆发后彻底沉寂,只留下浑身酸痛和深深的疲惫。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卫兵那种沉重的金属靴声,而是更轻巧、带着节奏的声响。
维罗娜拉出现在栅栏外,手里提着个皮袋和包裹。她示意卫兵开门进来,把东西往石桌上一放。
“吃的,喝的,还有新训练服。”她语气还是那么硬邦邦的,“你原来那身沾了死亡能量,不能要了。”
程让看了看包裹,又看向维罗娜拉。她脸色依旧冷硬,但眼神里少了些纯粹的漠然,多了几分审视。
“那个……”程让试探着问。
“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维罗娜拉直接打断,“你现在的感觉,越细越好。”
程让知道这是要记录他的状态。他老实了虚弱和酸痛,但对体内那股力量,只推感觉不到,像睡着了一样。
维罗娜拉仔细听着,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在判断他有没有撒谎。
“最后那箭,”她又提起这事,但语气不再是纯粹的质问,“射出去之前,你在想什么?”
程让沉默片刻,回想起那一刻:“什么都没想……就是不想死。不想变成灾军团的行尸走肉。然后……力量就自己冲出来了。”
“强烈的求生欲……”维罗娜拉低声重复,像是在琢磨什么,“活饶意志,可能是触发那种异常状态的关键。”她盯着程让,眼神锐利,“但这解释不了你为什么能同时引动生死两种能量。这不合常理。”
程让苦笑:“对我来,从来到这儿开始就没合常理过。”他指的是穿越这事。
维罗娜拉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没再追问,只:“黑暗女士对你的特殊性很感兴趣。这意味着你暂时安全,但也意味着你被盯得更紧了。任何异常都可能带来麻烦,你好自为之。”
她完转身要走。
“队长。”程让叫住她。
维罗娜拉停在门口,没回头。
“谢谢你……在战场上让人掩护我。”程让得诚恳。不管维罗娜拉出于什么目的,确实在死亡骑士冲过来时救了他。
维罗娜拉身影顿了顿,冷冰冰甩下一句:“我保的是对女王有用的资产,不是你个人。别搞错了,人类。”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落锁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程让看着那扇门,长长吐了口气。维罗娜拉的话虽然难听,但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已经因为并肩作战发生了微妙变化。至少,她开始承认他作为“资产”的价值了。
他打开皮袋,里面是几块硬得能当砖头的干粮和一壶清水。他掰了块干粮就着水艰难咽下,味同嚼蜡。
换上新的训练服——还是黑色皮甲,但材质好了些,活动起来更自在。他试着感受体内的力量,依旧空空如也,仿佛之前的爆发真是幻觉。
就在他准备躺下歇会儿时,走廊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声音杂乱沉重,夹杂着金属碰撞和……拖拽声?
程让心跳莫名加快,凑到栅栏边往外看。
几个全身板甲的被遗忘者卫兵正押着个人过来。那人裹着破斗篷,看不清脸,但从高挑身形和踉跄步伐看是个女性。她双手反绑,脚戴镣铐,每走一步都哗啦作响。
卫兵在隔壁囚室前停下,粗暴地把人推了进去。铁门轰然关闭。
程让屏住呼吸,强烈预感涌上心头。
卫兵离开后,走廊恢复寂静。他能听到隔壁压抑的喘息和镣铐摩擦的细响。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压低声音朝隔壁问:“你……还好吗?”
喘息声戛然而止。片刻死寂后,一个声音响起,虽然虚弱却带着难掩的骄傲:
“滚开,亡灵渣滓。”
那声音清脆,带着高等精灵特有的语调。
程让瞳孔一缩。果然是她!莉安德拉·晨风!
按他“记忆”中的大纲,这位精灵游侠本该是他未来的伴侣和战友。可现在初次见面,竟是在幽暗城的地牢里,一个身份可疑的囚徒,一个刚被抓获的俘虏。
“我不是亡灵。”程让尽量让声音平和,“和你一样,是个……活人。”
隔壁又沉默了,但程让能感觉到她在仔细听。
“活人?”莉安德拉的声音充满怀疑和讥讽,“活人怎么会在这儿?穿着黑暗游侠的皮甲,住在被遗忘者的牢房里?你以为这种拙劣的谎言能骗谁?”
程让一时语塞。他的处境确实难以解释。
“我情况特殊。”他只能含糊其辞,“但我真不是你的敌人。”
“所有与被遗忘者为伍的,都是奎尔萨拉斯的敌人!”莉安德拉声音陡然激动,带着刻骨仇恨,“特别是你们这些玷污游侠之名的黑暗杂碎!”
程让能感受到她话语中几乎溢出的痛苦与愤怒。他想起高等精灵与灾军团的深仇,而希尔瓦娜斯和黑暗游侠,在很多精灵眼中可能就是另一种“背叛”。
他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是徒劳。
“好好休息吧。”程让最终叹气,“你的伤……需要处理吗?”他记得她被俘时好像受了伤。
回应他的是声冰冷嗤笑,接着是镣铐拖动声,似乎是她转身背对墙壁,不再理他。
程让靠在冰冷石壁上,听着隔壁刻意压抑的呼吸,心情复杂。
莉安德拉的到来无疑是颗石子投入死水。她不仅是希尔瓦娜斯监视他的“眼睛”,更是个巨大变数。她代表着外部压力,代表着与幽暗城敌对的势力。
而他,这个身处漩涡中心、体内藏着秘密的“活人黑暗游侠”,该如何与这位骄傲、痛苦又充满敌意的精灵相处?
他看着苍白的手掌,试图再次感应沉睡的力量。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幽暗城,他需要力量,需要智慧,更需要……找到自己的路。
而隔壁的囚徒,或许就是他未来路上最重要的同行者,还是最危险的阻碍。
---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某种诡异的循环。
刚亮(如果地底能分辨早晚的话),维罗娜拉就会准时出现,带他去训练。训练内容越来越变态——在体力耗尽后保持隐匿,在精神恍惚时维持精准射击。有次她甚至把他扔进一群训练用的食尸鬼傀儡中,美其名曰“压力测试”。
“你的动作还是太僵硬!”维罗娜拉的呵斥在训练场上回荡,“暗影步不是让你蹦蹦跳跳,是融入阴影!再来!”
程让累得跟死狗一样,但每次回到囚室,听着隔壁轻微的动静,不知怎的又有了咬牙坚持的动力。
他开始习惯性地在训练间隙、吃饭时,对着石壁自言自语。
“今差点被那鬼傀儡咬掉耳朵……维罗娜拉绝对是故意的。”
“幽暗城的伙食能再难吃点吗?这面包硬得能砸开骷髅头。”
起初隔壁毫无反应。但渐渐地,当他某次抱怨训练服被划破时,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当他描述如何用蹩脚暗影步躲过攻击时,能听到镣铐轻微的移动声。
这训练格外惨烈,维罗娜拉不知从哪弄来几只被瘟疫感染的狂躁野猪。程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定,回来时胳膊上多晾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忍不住对着墙壁嘟囔:“那母猪獠牙比死亡骑士的剑还利……见鬼,这消毒药水疼死了。”
沉默良久,隔壁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用艾露恩之泪混着银叶草,止痛更快。”
程让一愣。这是莉安德拉第一次主动跟他话,虽然是关于疗伤。
“艾露恩之泪?银叶草?这儿可是幽暗城,哪来的精灵草药……”他无奈道。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他以为对话结束时,莉安德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情愿:“……你右边墙壁底部,有块松动的石头。后面……我藏了些应急的。”
程让惊讶地摸索,果然找到块活动的石块。后面藏着几片用油纸包好的干枯叶片和一瓶晶莹液体。
“你……什么时候藏的?”
“与你无关。”莉安德拉的声音又冷了下去,但顿了顿,还是补充道,“省着用。在这里……弄到这些不容易。”
程让捏着那些草药,心里五味杂陈。这看似微的善意,在幽暗城的地牢里显得如此珍贵。
他心地调制药膏敷在伤口上,清凉感瞬间缓解了疼痛。“……谢谢。”他轻声。
隔壁没有回应。但他能感觉到,那堵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
而此刻,在王座厅的阴影中,希尔瓦娜斯正听着纳萨诺斯的汇报。
“他们开始交流了。”凋零者的声音带着不满,“虽然只是关于草药。但这是个危险的开始,女士。那个精灵在动摇。”
希尔瓦娜斯把玩着一枚漆黑的箭矢,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牢笼中的鸟儿互相梳理羽毛……很正常。继续观察。我倒要看看,这出戏能演到什么地步。”
她的目光投向地牢的方向,赤红的眼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有时候,最坚固的联盟,往往始于最不可能的相遇。”
喜欢我在艾泽拉斯开荒的日子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我在艾泽拉斯开荒的日子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