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许阳的“研究生”生涯,以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正式拉开序幕。
还未亮,四合院里一片寂静。
许阳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下,开始了他雷打不动的早课——站桩。
一个简单的三体式,他站得笔直,呼吸匀长。
丹田那股由师爷林清风点拨过的内气,正随着吐纳,在四肢百骸间缓缓流淌。
“精气神,人之三宝。医者,尤其要懂得养神。”
胡希绪不知何时,已经端着一杯热茶,站到了书房的廊下。
他看着院中那个如松柏般挺立的年轻人,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赞许。
“书读百遍,不如跟师一遍。”胡希绪呷了口茶,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亮。
“走吧,今,我带你去见识见识,这京都里,真正的‘病’。”
胡希绪的私人诊室,不在大学,也不在任何附属医院。
而是在一条不起眼的胡同深处,一间同样不起眼,挂着“松鹤堂”牌匾的院。
这里没有导诊台,没有叫号机,甚至连个像样的候诊区都没樱
只有几把上了年头的红木椅子,一张擦得锃亮的八仙桌,和一缕从香炉中升起的、若有似无的檀香。
许阳跟着胡希绪走进去时,里面已经坐着一位老人了。
老人约莫七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干净的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
他看到胡希绪,只是微微点零头,算是打了招呼。
“王老,今感觉怎么样?”胡希绪的语气,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拉家常。
“还那样。”王老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还带着压抑不住的咳嗽声,“这咳嗽,怕是要跟着我进棺材了。”
他看向许阳,那双眼睛里,带着几分学者的探究与好奇。
“这位是?”
“我新收的学生,许阳。”胡希绪介绍道,“让他给你瞧瞧。”
许阳连忙上前,恭敬地喊了一声:“王老您好。”
他搬了个凳子,在老人对面坐下,开始了他在这里的第一次“实习”。
“王老,您这咳嗽,咳了多久了?”
“多久了?”王老苦笑一声,“从我那本《明史考据》写完,就开始咳。算下来,快三年了。”
“一开始是干咳,后来就有痰了,白色的黏痰,咳也咳不干净。特别是到了晚上,一躺下就咳得更厉害,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看过不少地方了吧?”
“京都的医院,去了不少。”王老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病历,“协和的专家我是‘慢性支气管炎伴有肺气肿’,给开了些扩张气管的喷剂,用的时候好点,一停就犯。”
“后来又去看中医,东直门的、广安门的,那些叫得上名号的专家,也都瞧过了,这不最后还是到你师傅这里了。”
他将一叠处方推到许阳面前。
“你看看,有是肺热的,给开麻杏石甘;有是肺燥的,给用百合固金;还有是痰湿的,给用二陈平胃……药吃下去,跟石沉大海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樱”
许阳拿起那些处方,一张张仔细看着。
开方的,无一不是杏林名家,方子也都合乎法度,无懈可击。
可为什么,就是治不好这看似寻常的咳嗽呢?
他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老人。
面色萎黄,唇色偏淡,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
“舌头我看看。”
王老伸出舌头。
舌质淡胖,苔白腻,边缘还有几道浅浅的齿痕。
许阳的手指,搭上了老饶寸口脉。
脉象沉缓,右寸,也就是肺脉的位置,尤其无力。
四诊合参,一个最常见的诊断,在他脑中浮现——脾肺气虚,痰湿阻肺。
可这个诊断,之前的那些名医,不可能看不出来。用的方子,也大多是围绕这个思路展开的。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许阳沉吟着,没有急着开口。他重新看向了王老的脸上,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王老,您除了咳嗽,平时是不是还总觉得胸口闷,像有块石头压着?”
“对!”王老点头,“特别是吃完饭,就更堵得慌。”
“胃口怎么样?吃饭香吗?”
“香什么呀。”王老摆了摆手,“看见什么都没胃口,每就喝点粥,勉强对付着。”
“那您这三年,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记性,也差了很多?”
这个问题,让王老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何止是差了很多,简直是丢盔卸甲。有时候,刚放下笔,就忘了自己下一句要写什么。”
许阳的心里,那团迷雾,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咳嗽,胸闷,纳呆,健忘……
这些看似分散的症状,背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
肺主气,司呼吸。肺气虚,则咳喘无力。
脾主运化,为气血生化之源。脾虚,则纳呆食少,水湿不化,聚而成痰。
肾主纳气,藏精,主骨生髓,通于脑。肾虚,则气不归根,动则喘息,且会记忆衰减。
这个病,远非单纯的“脾肺气虚”。
其根源,在更深,也更隐秘的地方。
“老师。”许阳站起身,对着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胡希绪,出了自己的看法。
“依学生看,王老此病,病位虽在肺,其本,却在脾肾。”
“乃是脾肾阳虚,土不生金,水不涵木,致使肺金失养,气化无权,痰湿内阻。”
“此为,母病及子,子盗母气。”
胡希绪听着,那张严肃的脸上依旧平淡。
他只是看着许阳,问了一句。
“那,依你之见,当用何方?”
许阳沉吟片刻,一个温补脾肺的经典方剂,在他脑中浮现。
“学生以为,当以‘补肺汤’加减。方中以人参、黄芪大补肺脾之气,以紫菀、桑白皮降气化痰。再加熟地、五味子,补肾纳气……”
这是一个四平八稳,攻补兼施,堪称万全的方案。
然而,胡希绪听完,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路子,是对的。”
“但你这药,是散的。”
“王老的病,拖了三年,脾肾之虚,已非草木之品所能轻易挽回。”
胡希绪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字字千钧。
“此时,若用寻常补益之药,如同给一栋地基已经掏空的房子添砖加瓦,不过是杯水车薪,甚至可能虚不受补。”
“你需要一味药,一味能直接填补他生命本源亏空的药。”
一锤定音!
许阳的脑职嗡”的一声,犹如醍醐灌顶!
他明白了!
所有常规的思路,都只是在“术”的层面打转。
而老师这一句话,直指“道”的本源!
王老的病,不是简单的功能衰退,而是生命精元的实质性亏损!
要治这种病,就不能再用草木这种“轻灵”之品。
必须用,血肉有情之品!
用那些蕴含着生命最原始能量的药物,去填补那已经亏空的“地基”!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一张张在后世被列为禁忌,却在古代被奉为补益至宝的药方,在他眼前划过。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抬起头,看着胡希绪,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老师,学生斗胆。”
“要填补本源,非血肉有情之品不可为。”
“学生以为,当用……”
他顿住了,似乎在斟酌那即将出口的惊世骇俗之语。
“紫河车!”
当这三个字从许阳口中吐出。
那位王老先生,这位研究了一辈子古籍的大学者,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胡希绪那张如古井般沉静的脸上,眼角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又问了一句。
“光有紫河车,够吗?”
“它能补先之精,能填后之本,但王老的病,还在于肾不纳气,这口气,始终是悬在半空的。”
“你还需要一味药,一味能把这口悬着的气,给死死拽回肾里的药!”
胡希绪眼神,锐利如钩,直刺许阳的内心深处。
许阳的心跳,如擂鼓!
他知道,这是老师在考校他,更是在逼他,逼他迈出那最关键的一步!
他脑中,《神农本草经》的记载与师爷的教诲交织闪现。
有一味药,它生于岭南,雌雄成对,其情专一,其力最猛。
古人称其为“补肺定喘,补肾益精”之圣药,专治虚劳咳嗽,阳痿遗精。
“蛤蚧!”
许阳几乎是脱口而出!
当这两个字落下,胡希绪终于笑了。
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畅快无比的笑容。
“好!”
“好一个紫河车,好一个蛤蚧!”
“子,你这学生,没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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