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却被罗浮仙舟之上万千灯火硬生生映照成一片辉煌的不夜。
细碎的雪沫子早已停歇,只余下清冽空气中浮动的、爆竹燃尽后的淡淡硝烟气味,与各家各户飘出的食物香气交织,混杂着鼎沸人声与星槎掠空的嗡鸣,共同蒸腾出滚烫的年节气象。
剑首府内,正厅的门窗皆敞开着,挂上了厚实的锦帘以防寒气,却将院中几株怒放红梅的冷香与隐约的欢庆声浪透了进来。
厅内更是亮如白昼,数十盏琉璃宫灯与造型别致的能源灯盏将每一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极旺,几乎要让人忘却门外仍是深冬。
一张偌大的紫檀木圆桌居于正中,铺着正红色绣金线团花纹的桌帷,流苏垂坠。
桌上早已摆得琳琅满目,几乎不见空隙。
居中是一条尺半长的“跃龙门”清蒸星纹鳞鲤,鱼身完整,鳞片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浇着清亮的豉油汁,点缀着葱丝姜丝,寓意年年有余。
紧挨着的是一品赤酱浓油、炖得皮酥肉烂、用翠绿菜心围边的“福寿全”八宝葫芦鸭,香气浓郁扑鼻。
晶莹剔透如艺术品的水晶虾饺,捏成精致的如意形状,盛在蒸笼里,冒着丝丝热气。
炸得金黄酥脆、形似金元宝的酥炸琼实卷,堆叠在巧的描金竹篮郑
还有那口占据了桌面一角的“万象更新”暖锅,汤底是用老母鸡、火腿与多种灵植熬煮了整日的奶白高汤,此刻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里面沉浮着肉丸、鲜虾、菌菇、豆腐、碧绿的蔬菜,丰盛得令人咋舌。
各色冷盘、热炒、点心、果碟更是将桌面填补得满满当当:胭脂鹅脯、琥珀桃仁、玉带虾仁、蟹粉狮子头、桂花糖藕、八宝饭……
林林总总,色彩纷呈,香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食指大动的丰盛画卷。
酒是丹枫带来的“寒潭香”,盛在一套古雅的青玉温酒器里,由灵汐在一旁心看顾着温度,清冽醇厚的酒香与菜肴的热气氤氲交融,弥漫一室。
金龙早已急不可耐,绕着巨大的餐桌低空盘旋飞行,金色的鳞片反射着璀璨灯火,它的鼻子不停抽动,发出急切而细碎的啾鸣声,目光死死锁住那盘它最爱的酥炸琼实卷。
灵汐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绣缠枝莲纹的锦缎旗袍,发髻簪着一支珍珠步摇,更显温婉。
她笑着用银筷夹起一块剔净了刺的鱼肉,吹凉了,才递到家伙嘴边,暂时安抚住它焦躁的情绪。
众人已然落座。
长歌与镜流自然坐了主位。
长歌一身暗绣云雷纹的深青色缂丝长袍,玉冠束发,眉目温润,气度沉静。
镜流则是一身银朱色流云广袖双绕曲裾深衣,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云肩,清冷绝俗的容颜被这热烈的颜色一衬,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明艳,银发并未全然绾起,几缕垂落肩侧,簪着一支赤玉衔珠凤头簪,流光溢彩。
白珩紧挨着灵汐坐下,她一身火红织金凤穿牡丹纹样的袄裙,领口袖边镶着蓬松的白狐毛,耳坠是两粒圆润的东珠,随着她活泼的动作轻轻晃动,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刚落座,便迫不及待地指向那盘元宝似的酥炸琼实卷,眼睛亮晶晶的:“灵汐姐!我先预定那个!谁也不许跟我抢!”
景元坐在长歌下首,一身宝蓝色暗纹杭绸直裰,腰系玉带,相较于平日的戎装威仪,更添几分儒雅清贵。
他正执起那套温着的青玉酒壶,从容不迫地为众人一一斟酒,动作优雅,嘴角噙着温和笑意,已是沉稳持重的将军气度。
应星坐在景元对面,穿着簇新的墨绿色劲装,似乎还对白日里差点打翻食盒的“事故”心有余悸,坐姿略显拘谨,那条覆着细密鳞甲的尾巴心地收在椅后。
但他的目光却忍不住频频瞟向桌中央那口显然是工造司最新出品、融合了符文保温技术的黄铜暖锅,似乎在默默评估其热效率转换率和稳定性。
丹枫坐在稍远些、靠近窗边的位置,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衫,唯有衣摆处以银线绣着不易察觉的流动水纹,与满桌的锦绣辉煌、色彩斑斓格格不入,却自有一份遗世独立的沉静气度。
他面前只放着一只白玉茶杯,氤氲着清茶热气,并未动那酒盏。
“来!”长歌见酒已斟满,率先举杯起身。
杯职寒潭香”液面微晃,映着顶上的璀璨灯火,流光溢彩,“旧岁千般皆过往,新年万事定称心。虚话不多,”
他目光温润,缓缓扫过桌边每一张无比熟悉、刻入生命的面容,声音沉稳而笃定,蕴含着无需言的深厚情谊,“唯愿——岁岁安康,团圆如故。”
“岁岁安康,团圆如故!”
众人皆笑着起身应和,杯盏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与窗外隐约传来的欢庆声浪交织在一起,格外悦耳动听。
酒过一巡,气氛愈加热烈松弛下来。
白珩果然第一个朝着那盘酥炸琼实卷下了手,吃得两腮鼓鼓,嘴角沾着金色碎屑,含糊不清地夸赞灵汐手艺下第一。
灵汐一边笑着拿出绣帕替她擦拭,一边忙着照顾身边终于啃完鱼肉、又试图用爪子去勾取远处水晶虾饺的金龙。
景元与长歌低声交谈着近来仙舟各司部的岁末总结与开年的巡防布置,言谈间可见其思虑周详、日渐成熟的担当与手腕。
镜流安静听着,偶尔抬眼,简洁地插上一两句,皆是切中要害的点拨或提醒,景元无不认真聆听,恭敬受教。
应星则和丹枫……竟罕见地低声交谈了起来。
起因是应星对丹枫发间那枚看似古朴、却隐隐有能量波动的龙形玉簪产生了浓厚兴趣,认为其材质绝非寻常灵玉,能量传导性与稳定性都极为特殊。
出乎意料的是,丹枫并未如往常般无视或冷淡以对,反而淡淡解释了几句这“古海沉玉”乃鳞渊境深处千年水精凝结所化,蕴有一丝上古水元之力。
这番解释竟让应星这工造司奇才听得入了神,连身后那条尾巴都无意识地、有节奏地幅度摆动起来,显然陷入了技术层面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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