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雪势稍歇。
景元率先起身告辞,他明日还需早起主持晨会。
白珩也打着哈欠,拉着灵汐要去试试新买的面膜。
应星终于从模型上收回目光,意犹未尽地也准备回房继续画他的改良图纸。
丹枫合上书卷,对长歌和镜流微微颔首,无声离去。
暖厅内很快只剩下长歌和镜流。 长歌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望着窗外雪停后格外清晰的夜空,繁星点点,如同碎钻洒落在墨蓝的鹅绒上。
“又是一年冬雪。”他轻声道。 镜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轻“嗯”了一声。
“但愿岁岁如常。”长歌握住她的手。
镜流回握住他,指尖微凉,却坚定。
“嗯。”
烛火噼啪轻响,映照着两人依倌身影,在温暖如春的室内投下长长短短的影子,宁静而安好。
雪停风住,万俱寂。
剑首府的暖厅内,最后一批烛火的余烬也已冷却,只留下满室淡淡的松香和暖玉珠挥之不去的融融暖意。
长歌并未立刻起身回房。
他靠在软垫上,望着窗外墨蓝幕上格外清晰的星辰,掌中依旧握着镜流微凉的手。
方才众饶喧闹散去后,一种深沉而平和的疲惫感缓缓涌上,并非不适,而是身心彻底放松后的自然状态。
镜流安静地陪着他,没有催促。
她能感觉到他体内力量的流转比以往更加顺畅温和,但精神上的倦意却难以掩饰。
“回房吧。”良久,她轻声开口,指尖微微用力,想要扶他起来。
长歌却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沙哑:“再坐会儿,这里暖和。”
他像是贪恋这厅内最后一点温暖气息和两人独处的静谧时光,孩子气地不想动弹。
镜流看了看他眼底的倦色,不再坚持。
她起身,并非离开,而是走到厅角,取来一条厚实柔软的绒毯,仔细地盖在长歌腿上,又将一个软枕垫在他腰后。
长歌顺从地由她摆布,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忙碌的身影。
安置好长歌,镜流并未回到原位,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个红泥炉回来,炉上坐着一只陶罐,里面正温着灵汐睡前准备的安神药汤。
淡淡的、带着清苦药香的蒸汽氤氲开来。
她跪坐在长歌身边的软垫上,用玉碗盛出半碗汤药,仔细吹温了,才递到他唇边。
“灵汐姐备下的,喝了再睡。”她的语气依旧清冷,动作却细致入微。
长歌就着她的手,口将汤药饮尽。
药汤微苦,却带着回甘,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缓缓渗入四肢百骸,驱散着最后一丝寒意,也让疲惫的精神缓缓松弛下来。
喝完药,镜流放下碗,却没有立刻收拾。
她看着长歌靠在软枕上,眼帘微垂,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均匀,似乎快要睡着。
她犹豫了一下,极其轻缓地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剑气,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安抚、宁神的意蕴,轻轻点在他的太阳穴上,缓慢地、规律地揉按着。
这是她独有的、为他缓解疲惫的方式。
清冷的剑意被控制得妙到毫巅,如同最细腻的冰泉,渗入肌肤,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
长歌发出一声极其舒适的叹息,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意识逐渐沉入一片温暖黑暗的深海。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流儿…辛苦了…”
镜流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直到确认他已彻底沉入安眠。
她收回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睡颜,才动作极轻地收拾好药炉碗盏。
她并未尝试唤醒他或费力将他挪回卧室。
只是又取来一条更厚的绒毯,仔细为他盖好,确保每一处都掖得严实,不会受凉。
然后,她熄灭了厅内大部分灯火,只留下远处一盏光线昏暗的壁灯,让温暖的光线不至于打扰他的睡眠。
做完这一切,她并未离去,而是就在长歌身边的软垫上,也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膝坐下。
她没有睡,只是静静地守着他,如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
清冷的眸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柔和地落在长歌安睡的侧脸上,听着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仿佛这便是世间最令人安心的乐章。
窗外,星河无声流转,雪光映照得夜空微明。
府内各处,其他人也早已安歇。灵汐的房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夹杂着金龙偶尔的、细微的呼噜声;白珩的房间里,梦话呢喃着“飞高点”;应星的工坊彻底沉寂;丹枫的静室气息沉凝;景元的神策府,书房的灯也早已熄灭。
整个剑首府,乃至整个罗浮仙舟,都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冬夜静谧之郑
长歌在这一夜睡得格外深沉。
没有梦境打扰,没有力量躁动,只有无边无际的温暖与安宁包裹着他。
仿佛飘荡在温润的海水中,又像是回到了生命最初的安全领域。
直到翌日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他脸上。
长歌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上厚厚的绒毯带来的温暖,以及…身边传来的、清浅而熟悉的呼吸声。
他微微侧头,发现镜流竟就靠坐在他身边的软垫上,头微微歪向一侧,似乎也睡着了。
晨光勾勒着她清冷绝俗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平日里总是抿着的唇线此刻也放松下来,透出一种难得的、毫无防备的柔和。
她竟就这样守了他一夜。
长歌心中蓦地一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疼惜。
他动作极其轻柔地坐起身,生怕惊醒她。
然而,就在他试图将身上的绒毯盖到她身上时,镜流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冷的眼眸初时还带着一丝刚醒的迷茫,但瞬间便恢复了平时的清明锐利。
她看到长歌已经醒来,正动作心地想要给她盖毯子,微微一怔。
“醒了?”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晨起的微哑,“感觉如何?”
长歌看着她眼中那瞬间闪过的、未来得及掩饰的关切,心中一暖,将绒毯轻轻披在她肩上,温声道:“甚好。一夜无梦。”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倒是你,怎么就在这里睡了?着凉了怎么办?”
镜流避开他的目光,站起身,将毯子整理好,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无妨。你既醒了,便去用早膳吧。”
她转身走向厅外,耳根却在晨光中透出一点微红。
长歌看着她略显匆忙的背影,低低地笑了一声,也起身跟上。
庭院中,积雪尚未融化,在晨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空气清冷而新鲜。
灵汐正在摆放早膳,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从暖厅出来,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温柔了然的笑意。
白珩打着哈欠从回廊另一头走来,看到长歌神清气爽,立刻嚷嚷:“姐夫今气色真好!看来灵汐姐的安神汤效果不错!”
景元也精神抖擞地出现,已然换好了将军戎装,准备开始新一的忙碌。
新的一,在宁静与温暖中如期而至。
昨夜的安眠如同最好的馈赠,洗去了所有疲惫。
长歌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精力与平稳流转的力量,看着身边忙碌而熟悉的众人,心中一片澄澈安宁。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便是他穷尽一切,也想要永远守护的平凡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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