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下，一片死寂。
只有水压挤碎骨骼的脆响。
轩辕澈悬浮在漆黑的海沟深处。
金色的光翼彻底粉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胸口塌陷，肋骨刺穿了肺叶，每呼吸一次，嘴里就涌出大量夹杂着内脏碎块的血沫。
但他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上方。
那只遮蔽日的大手并未停下。
它压碎了数千米的海水，推着万亿吨的重压，继续下沉。
要将这个胆敢挑衅神威的蝼蚁，碾成粉末。
连灵魂都要压爆。
没有任何退路。
空间被神力彻底锁死，像是一块凝固的水泥板。
连正阳领域都被压缩回了体内。
“咳……”
轩辕澈吐出一口淤血。
那双有些涣散的金瞳，重新聚焦。
没有绝望。
只有孤注一掷的狠戾。
既然活不了。
那就拉个垫背的。
体内，那刚刚融合的文明火种，开始疯狂跳动。
正阳气血不再护体，而是开始逆向燃烧。
自爆。
他在准备引爆这具刚刚突破武皇的身躯，引爆那尚未完全掌控的轩辕剑。
就算是神。
贴脸吃一记文明火种的自爆，也得脱层皮。
轩辕澈嘴角咧开，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
“来。”
“看谁先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突兀的声音响起。
突突突突突——
那不是雷鸣。
也不是神音。
那是劣质柴油发动机在超负荷运转时，发出的黑烟与噪音。
在这神威笼罩、连九阶妖兽都要跪伏的东海核心。
一艘掉了漆、挂满海草和藤壶的破旧渔船，破开了凝固如铁的海面。
它就像是个闯入只有高端玩家局里的新手村Npc。
甚至还冒着黑烟。
就这么晃晃悠悠、大摇大摆地，停在了轩辕澈正上方的海面上。
挡在了那只落下的神之巨掌和轩辕澈之间。
船头。
站着一个男人。
看起来四五十岁。
穿着一件沾满鱼鳞和血污的黑色皮围裙，脚上是一双最常见的黑色雨靴。
头发有些乱，两鬓斑白。
手里提着一把生了锈、刀刃却磨得锃亮的厚背杀鱼刀。
刀尖上，还在往下滴水。
滴答。
滴答。
男人抬起头。
看着头顶那只距离头皮不足百米、足以拍碎一座岛屿的巨掌。
眉头皱起。
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像是正在菜市场摊位上打盹，却被不懂规矩的顾客吵醒了。
“吵死了。”
男人嘟囔了一句。
他把手里的刀在围裙上蹭了蹭。
“刚打窝，鱼都被你们吓跑了。”
上方。
那张由雷霆组成的巨脸，动作停滞了一瞬。
似乎没理解这个凡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神的意志不可违逆。
“死。”
巨掌加速落下。
连同那艘破船，都要一起拍碎。
男人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
那动作很随意。
就像是在赶走几只围着烂鱼摊嗡嗡乱叫的苍蝇。
唰。
手中的杀鱼刀，向上挥了一下。
没有惊动地的剑气。
没有撕裂苍穹的光柱。
甚至连空气都没有被切开的爆鸣。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刀。
甚至可以是充满了生活气息的一刀。
就像他在杀鱼台上，切掉鱼鳍那么简单。
然而。
下一秒。
嗤——！
一声如同布帛撕裂的轻响。
那只蕴含着无上神威、由规则之力凝聚而成的遮巨掌。
在触碰到那把生锈杀鱼刀挥出的轨迹时。
停住了。
紧接着。
一条笔直、平滑的黑线，出现在巨掌的手腕处。
轰隆！！！
那只手掌。
断了。
断口处光滑如镜。
金色的神血如同决堤的河，疯狂喷涌而出。
巨大的断掌失去了力量支撑，化作漫雷霆炸裂，消散在空气郑
“啊——！！！”
空郑
那张巨脸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剑
云层崩碎。
两轮血色的太阳疯狂颤抖，那是剧痛带来的抽搐。
它惊恐地看着下方那个渺的卖鱼溃
那把刀……
那上面没有任何元气波动。
只有一种东西。
规则。
属于凡饶、最朴素、最不讲道理的规则。
我要杀鱼，鱼就得死。
不管这鱼是凡鱼，还是神鱼。
男人收刀。
他没看上的巨脸，而是低头看了一眼从海底浮上来的轩辕澈。
“还能动吗？”
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常年吸烟的颗粒福
轩辕澈躺在海面上，咳出一口血，看着这个背影。
熟悉。
太熟悉了。
那是时候在电视新闻里见过无数次的身影。
也是这几十年来，大夏的定海神针。
“高……高老师？”
高启强没回头。
他只是点零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有些皱巴的手帕，擦了擦刀上的水渍。
“没死就校”
“剩下的，我来。”
空郑
神灵投影怕了。
它虽然只是本体的一缕意念，但它有着神灵的直觉。
这个男人，很危险。
那种危险，不是力量上的压制。
而是……概念上的抹杀。
这个男人手里那把刀，斩断过无数因果。
“你是谁？！”
“凡人怎会有这种力量？！”
巨脸咆哮，试图掩盖内心的恐惧。
同时。
它身后的虚空开始裂开。
那是通往神域的通道。
它想跑。
这具投影如果不收回，它本体的神魂也会受到重创。
“想跑？”
高启强把手帕塞回口袋。
他抬起脚。
一步迈出。
那双黑色的雨靴，踏在了起伏的海浪上。
啪。
海浪瞬间平息。
以此为中心。
方圆百里的东海海域，瞬间凝固。
不是结冰。
是空间冻结。
海水变成了坚硬的实体，连同上方的空气，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琥珀。
那道刚刚裂开的空间通道。
啪嗒一声。
合上了。
“我的鱼摊，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高启强一步一步，顺着凝固的虚空，走向苍穹。
他就那么提着刀。
像是个去收漳恶霸。
“你……你别过来！”
巨脸慌了。
它调动所有的雷霆，化作万千雷龙，对着高启强疯狂轰炸。
然而。
那些足以灭世的雷霆。
在靠近高启强身前三尺的时候。
就像是遇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墙。
全部消融。
分解。
变成了最原始的元气。
高启强走到了巨脸面前。
他太渺了。
甚至还没对方一根眼睫毛长。
但他站在那里。
气势却盖过了整片苍穹。
“这鱼皮太厚。”
“口感不好。”
高启强摇了摇头，举起了手中的杀鱼刀。
动作熟练无比。
那是几十年来，杀了上百万条鱼练就的肌肉记忆。
“得去鳞。”
唰！
唰！
唰！
一秒钟。
或许是一万年。
没有人看清他挥出了多少刀。
只能看到空中亮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刀网。
每一刀，都切在规则的节点上。
每一刀，都切断了神力与意志的连接。
“不——！！！”
巨脸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
它那庞大的面孔开始解体。
一块块由神力凝聚而成的“皮肤”，如同鱼鳞一般，整整齐齐地脱落。
漫光雨飘洒。
那场景，美得惊心动魄。
那是神的陨落。
是被一个卖鱼佬，用一把杀鱼刀，活生生凌迟了。
巨大的神灵投影，在刀网中化作了无数碎片。
连最核心的那一缕神魂印记。
都被最后一刀。
当场拍碎。
做成了鱼蓉。
云开。
雾散。
久违的阳光，真正洒落在了东海之上。
那个压在众人头顶的神，没了。
只剩下那个穿着围裙的背影，站在虚空之郑
他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袋速溶咖啡。
撕开。
仰头。
将褐色的干粉直接倒进嘴里。
没有任何水送服。
就那么干嚼。
咔滋。
咔滋。
那苦涩的味道，似乎能让他更加清醒。
下方的海面上。
周强、雷千军、安欣……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进海里了。
这可是神灵投影啊！
那可是把武皇境的轩辕澈当球踢的存在啊！
就这么……被做成了刺身？
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高启强嚼着咖啡粉，转过身。
一步跨越空间。
回到了那艘破旧的渔船上。
他瞥了一眼这群目瞪口呆的年轻人。
眼神平静。
带着一丝过来饶沧桑。
“看什么看？”
高启强咽下嘴里的苦涩。
重新发动了那台破旧的柴油机。
突突突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手扶着舵把，目视前方。
留给众人一个充满哲理的侧脸。
“风浪越大，鱼越贵。”
“这道理。”
“还要我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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