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被撕裂又强行糅合的剧痛,夹杂着寒潭蚀骨的冰冷,让裴若舒尖叫着从锦榻上弹坐而起。
胸口剧烈起伏,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离水的鱼,额间颈后沁满了冰冷的汗珠,连贴身的衣都浸得湿透。
寒潭那彻骨的冰冷窒息感尚未散去,夫君温兆将她头颅死死按入水中的狰狞面孔近在眼前,而岸边,她那位“贤良淑德”的好姨娘叶清菡,正噙着那抹淬了毒的微笑,优雅地用绣帕掩着口鼻,仿佛在欣赏一出绝妙的好戏……
临死前的一幕幕,如同带着血色与冰碴的潮水,凶猛地冲击着她几近碎裂的脑海,头痛欲裂,几欲作呕。
她下意识地用力抚摸自己的脖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粗粝手指紧紧箍住、强行按入水中的窒息感与冰冷的死亡触福然而,指尖传来的,却是年轻肌肤特有的温热、平滑与弹性。
她猛地低头,身上穿着的是她及笄礼前最常穿的月白苏锦寝衣,衣襟和袖口用银线绣着精致的玉兰缠枝花纹,这是母亲特意为她挑选的料子,是衬她沉静的性子。
抬眼四顾,是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景象。
她未出阁时闺房里的黄花梨拔步床、雨过青色的鲛绡帐幔轻柔垂落、案头那尊她最喜欢的白玉狻猊香炉里,正袅袅升起着她惯用的冷梅香,清冷幽远。不远处,临窗的书案上,那卷未抄完的《灵飞经》还摊开着,墨迹似乎还未全干……
这里是她裴府未出阁时的闺房!她自幼长大的地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温兆和叶清菡的联手谋害下,死在那个冰冷彻骨、无人知晓的寒潭里,连尸骨都未必能寻回!
裴若舒狠狠地、用尽了全身力气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尖锐的痛感让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不是梦!这真实的痛感,这熟悉的房间,这空气中弥漫的冷梅香……
她真的回来了!从地狱爬回了人间!
就在这时,外间隐约传来丫鬟低低的交谈声,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的耳边。
“听了吗?花厅那位叶娘子,哭得晕过去好几回了,真是可怜见的……”
“嘘!声些!别吵醒了姐。不过老爷心善,瞧那模样,不定真会留下她……”
叶娘子?!
裴若舒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连心跳都停滞了片刻!
叶清菡!是叶清菡初入裴府的那一!一切悲剧的开端!
她猛地掀开帷帐,声音因极致的激动、恨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而显得尖锐嘶哑:“谁在外面?进来回话!”
应声而入的是两个面带稚气、约莫十三四岁的丫鬟,正是她身边伺候的豆蔻和沉香。
见裴若舒脸色煞白如纸,鬓发被冷汗浸湿,眼神骇让如同厉鬼,两个丫头吓得连忙跪下:“姐,您醒了?可是被梦魇着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倒碗安神茶来?”
裴若舒死死盯着她们,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你们刚才……叶娘子?什么孤女?清楚!”
豆蔻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姐会问这个,连忙回话:“姐您午歇前可能没留意。就是今早来府里投亲的那位叶清菡叶娘子啊!是……是老夫人一位远房表亲的女儿,家中遭了灾,父母双亡,就剩她一个孤女了,实在是活不下去,才千里迢迢来京城投奔。眼下,老爷正在花厅见她呢!”
叶清菡初入府!就是今!
裴若舒的脑海“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
她竟然真的重生回到了这一刻!回到了这条毒蛇潜入家门,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源头!
前世正是从这一起,叶清菡凭借着这副孤苦无依、楚楚可怜的假象,轻而易举地骗取了父亲裴谦的怜悯,也骗得了她这个愚蠢嫡女最初那点可笑的同情和亲近。从此,裴府就像被蛀空聊堤坝,在她的精心算计下一步步沦陷,最终家破人亡,自己和母亲皆不得好死!
滔的恨意如同滚烫的岩浆在她胸腔内疯狂翻涌、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将她连同这世间一切都焚烧殆尽!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去花厅,用最尖利的指甲撕碎叶清菡那伪善柔弱的面具,将她那副蛇蝎心肠公之于众!
然而,前世惨死的教训让她瞬间从仇恨的狂热中冷静下来。
冲动鲁莽,只会重蹈覆辙,死得更快,更惨。
叶清菡工于心计,最擅伪装,此刻父亲正对她满怀怜悯与同情,自己若贸然发难,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不仅无法揭穿她,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被她倒打一耙,落得个不容人、刻薄孤女的名声,让父亲对自己失望,让母亲为难。
不忍则乱大谋!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柔嫩的掌心,利用这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冷静,将翻腾的杀意死死摁回心底。
不能急,绝不能急!
她已经死过一次,从地狱归来,拥有了窥破未来的先机。这一世,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陪他们慢慢玩!她要一点一点,剥下他们的画皮,让他们也尝尝众叛亲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我娘呢?”裴若舒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劫后余生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已迅速沉淀下来,锐利如出鞘的寒刃,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当务之急,是确保母亲林氏的安全。前世,正是在叶清菡入府后不久,母亲的身体才一日不如一日,最后“病逝”得不明不白。现在想来,定然是叶清菡暗中做的手脚!
沉香见姐情绪似乎平复了些,赶紧答道:“夫人心善,听那叶娘子一路逃难过来,衣衫单薄,午膳后就亲自去库房了,要找些柔软的好料子,赶紧给叶娘子裁几身新衣裳御寒。”
娘亲还活着!而且此刻,她还在为那个将来会亲手毒害她的毒妇操心、张罗!
裴若舒心中霎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绞痛,更有一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後怕,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间的酸意,斩钉截铁道:“更衣!我要立刻去见母亲。”
豆蔻担忧地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未散的惊悸:“姐,您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再歇歇,喝碗定惊茶……”
“更衣!”裴若舒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威仪,与平日里的温和判若两人。
两个丫鬟被这从未有过的气势所慑,不敢再多言,连忙手脚麻利地伺候她梳洗。
镜中的少女,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原本清澈明亮的眼底,有幽暗的寒芒乍现,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渊:叶清菡,你来了正好。这一世,我裴若舒定要将你加诸在我与母亲身上的痛苦与绝望,连本带利,百倍奉还!这裴府,将不再是你的登云梯,而是你的葬身之地!
正在为她簪发的沉香,不经意间瞥见镜中那抹令人心悸的冰冷笑容,手猛地一抖,一支精致的珍珠发簪差点滑落在地,她声音发颤:“、姐,您……您的眼神……您没事吧?”
裴若舒瞬间收敛了外泄的情绪,脸上恢复了平日里温和娴静的模样,只是那眼底深处,已是一片冰封万里,再无波澜:“无事,只是方才梦魇,有些惊着了。现在醒了,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里,步伐沉稳地向外走去,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她身后拉出一道坚定而修长的影子。
裴若舒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踏上的将是一条布满荆棘、谎言与刀光剑影的复仇之路,再无回头可能。
而第一个要斩除的,便是那条刚刚潜入家门,正吐着信子,企图蛊惑人心的毒蛇——叶清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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