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拽黑熊的绳子勒得掌心发疼，赵勇往手心里啐了口热乎气，搓着冻得发麻的指节。
夕阳把大顶子山的雪坡染成暖橘色，风裹着松针的寒气刮过耳际，却被后背上猎枪的火药余温抵了大半——鼻尖萦绕着熊肉混雪粒的腥气，心里头烧得慌。
“勇哥，歇、歇会儿！”李军拽着绳子的手开始打颤，棉裤膝盖沾的雪冻成硬壳，“这熊沉得像块铁，再走两步我鞋底子都要磨透了！”
赵勇停下脚步，回头见李军弯腰扶着膝盖，哈出的白气在脸前聚成一团雾。他往山下瞥了眼，能看见村里烟囱冒的青烟，便点头：“歇五分钟，把窝头啃两口垫垫。”
两人靠在松树干上，刚掏出粗布包着的窝头，身边的大黑突然对着山下狂吠，尾巴竖得笔直。赵勇抬眼望去，雪道上走来个扛猎枪的身影，藏青色棉袄沾着雪，腰间挂着只野兔，是邻村的李老根。
“勇子！这是打着黑瞎子了？”李老根走近了，看见地上的黑熊，眼睛顿时亮了，“好家伙，这身段，够你们村老少解馋了！”
“李叔，刚在北坡遇上的。”赵勇掰了块窝头递过去，“您这是刚收工？”
“可不是！”李老根接过窝头咬一大口，指了指腰间的野兔，“眼瞅着还有十进腊月，得赶在雪封山前提两串野味回去，给家里娃腌着过年。你娘前儿去镇上换布，还跟我家老婆子念叨，等你打猎回来，就把房梁上的腊肉取下来，给你炖粉条呢。”
李军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叔，进腊月是不是要扫房？我娘今年要把房梁的蛛网扫干净，还得剪福字贴窗户！”
“那可不！”李老根笑着拍李军的头，“腊月二十三祭灶王，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你娘准得让你去河边砸冰窟窿洗脏衣服，到时候可别躲懒！”
赵勇听着两饶话，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娘站在院门口叮嘱的话：“要是打着野味早点回，我把去年腌的腊鱼翻出来了，等进了腊月就蒸给你吃。”
他低头看地上的黑熊，心里盘算着——先分给村里老人，剩下的剁块用盐腌了挂房檐，腊月里切两块炖酸菜，那滋味能下三碗糙米饭。
“走了！”赵勇把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拍掉身上的雪，“再磨蹭黑了，雪路更滑。”
李老根帮着把树藤往两人肩上挪了挪，又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这里头是我老婆子炒的瓜子，你们路上吃。腊月里我再上山，到时候咱爷仨去西坡看看，听那边有群野猪。”
两人拽紧绳子，大黑在前面蹚雪开路，爪子踩雪的“咯吱”声混着山下的狗舰锤年糕的“咚咚”声飘过来。风里的寒气淡了，倒飘来丝甜香——是快进腊月的味道，是锅里炖肉香，是窗上红福字，是攥在手里的盼头。
赵勇抬头望了望渐暗的色，脚步又快了几分。雪地里的黑印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延伸，一步一步，往年味渐浓的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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