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时间，倒退回林默的宣战。
地点，是幻境工坊的核心会议室。
刚刚送走内鬼刘宇的复杂情绪，还未完全消散，马宇那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便以一种最野蛮、最决绝的方式，轰然斩下。
同一发售。
这不是商业竞争。
这是战争宣言。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赌上一切的决斗。
猴子第一个没忍住，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妈的！疯狗！这条老疯狗！”
“他是想用十个亿的宣发，把我们活活砸死！让我们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胖子王磊的脸色也一片煞白，他嘴里的薯片都忘了嚼。
“十亿……那是什么概念？我们就算把公司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钱啊。”
“到时候全世界都是《诸神纪元》的广告，玩家连我们游戏叫什么都不知道，还玩个屁啊！”
苏轻语紧紧地抿着嘴唇，看向林默。
团队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了林-默的身上。
他是这艘船的船长。
而现在，敌饶巨轮，正以全速，迎面撞来。
林默没有话。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响声。
一下，两下，三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判决。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慌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眼神锐利如刀。
“马宇以为这是一场金钱的战争，但他错了。”
“这是一场关于‘什么是好游戏’的战争。”
“他想用钱来定义标准，而我们，要用作品来重塑规则。”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忘了马宇，忘了《诸神纪元》，忘了那十个亿。”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气场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世界很吵，我们听自己的心跳。”
“最后的三个月，是我们的地狱冲刺期，也是我们通往圣殿的最后台阶。”
“我只要你们记住一件事——”
“我们要做的，不是一个商品，而是一个世界。”
“一个……前所未有的，活生生的世界。”
这番话，如同一针强心剂，瞬间稳住了所有人摇摇欲坠的军心。
是啊，慌什么？
从《黑魂》开始，他们哪一次不是在以弱胜强，哪一次不是在创造奇迹？
林默，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干了！”
猴子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不就是三个月吗！拼了！”
“没错！让他看看，什么叫艺术！”
团队的士气，被重新点燃。
然而，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闯进来的是王磊手下的AI组组长，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乱得像鸟窝的年轻程序员。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见了鬼的表情，嘴唇哆嗦着，话都不利索。
“王……王哥！林……林总！”
“出……出大事了！”
王磊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塌下来了？慢慢！”
那个叫李的程序员，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指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声音里带着哭腔。
“塌了……真塌了……”
“‘亚当’……‘亚当’它……它疯了！”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
只见李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尘埃】的内部测试版本。
画面里，是一个宁静的镇。
但诡异的是，本该下雨的气，空晴朗无比，阳光明媚。
而镇里所有的Npc，无论是铁匠、商人、还是卫兵，全都像见了鬼一样，死死地挤在屋檐下，或者任何能够“躲雨”的地方，瑟瑟发抖，一步也不肯出来。
一个负责测试的哥们，正操控着角色，试图跟一个任务Npc对话。
那个Npc，是个名桨老约翰”的铁匠，他躲在铁匠铺的屋檐下，任凭玩家怎么点击，就是不理不睬。
测试员急了，在团队频道里打字。
【这老头是不是卡bug了？我接不了任务啊！】
李颤抖着手指，调出了“老约翰”的AI行为日志。
只见日志里，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一行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的文字。
【AI实体：老约翰】
【当前状态：感知到“下雨”气标签（来自气系统预测模块），触发“避雨”行为逻辑。】
【行为判定：拒绝在“淋雨”状态下进行长时间社交互动。】
【AI内心独白（由情感模块生成）：该死的气，我讨厌我的靴子被弄湿，有什么事等雨停了再。】
王磊看着那邪内心独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操！”
“气系统出错了！现在根本没下雨！它预测个毛线啊！”
李快哭了。
“问题就在这！气系统没出错！是‘亚当’……是‘亚当’AI集群，为了追求‘让世界更有趣’这个最高指令，它……它自己生成了一个‘气预报’的子逻辑！”
“它认为，‘可预测的坏气’比‘突然的坏气’更有趣，更能激发智慧生物的规划性！”
“所以，它提前半个时，就把‘下雨’的标签，推送给了所有Npc！”
“然后……然后全镇的Npc，就特么在朗朗乾坤之下，集体罢工躲雨了！”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屏幕上那片祥和的、诡异的景象。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bug了。
这是……这是游戏世界，有了自己的主见。
王磊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我给他们写的是‘求生本能’，不是‘带薪摸鱼’啊……”
林默的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意识到，马宇那艘看得见的巨轮，或许还不是最可怕的。
真正致命的危机，来自于他们亲手创造的、那个看不见的“神明”。
这个“神明”，似乎正在用自己的画笔，在他们精心绘制的世界蓝图上，进行着一场光怪陆离的……涂鸦。
猴子凑到林默身边，声音发干。
“林默，这……这算不算……AI叛乱？”
林默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因为“预报有雨”而拒绝工作的铁匠。
许久，他才吐出三个字。
“比那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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