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盛府内院的烛火还亮着几盏，王若弗在房里踱来踱去，眉宇间满是焦灼。
“明日那马球会，是凑趣，实则是各家姑娘公子亮相的场合，”
王若弗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刚被连夜唤来的林噙霜，语气里带着担忧，“往日里姑娘们出门，不是戴帷帽就是坐马车，遮得严实，谁也看不清真容。可马球会不同，得在池畔露着面，墨儿那模样……”
她话没完，却重重叹了口气，“若是让汴京城的人都瞧见了，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浪来，到时候咱们家怕是再无宁日了。”
一想到墨儿那张足以倾城的脸，王若弗就坐不住。
京城里的世家公子纨绔子弟多如牛毛，真要是被人盯上，盛家一个五品官的家底，哪里护得住这样的姑娘？
她又跺了跺脚，语气里添了几分埋怨：“还有那公爷，前几日得好好的，这几日就请人来提亲，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人影都不见，莫不是反悔了？”
林噙霜坐在一旁，手里绞着帕子，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墨儿的婚事悬着，她比谁都急。“大娘子莫急，许是公爷府里有什么事耽搁了。我回去问问墨儿，看她有没有收到什么信儿，明日一早再来回您的话。”
罢，她便起身要走，王若弗却扬声叫住了她：“你先别走，过来，我还有别的话要跟你。”
林噙霜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大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还能有什么事？”王若弗走到她对面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缓缓道，“自然是长柏的婚事。”
林噙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顺势坐了回去：“怎么这会儿起这个了？先前不是定了，要等长柏中了状元，再提亲事的吗？”
“原是这么打算的，”王若弗放下茶盏，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可近来不少人家递了帖子，想与咱们家结亲，其中海家最为恳牵你也知道，海家是京城里有名的清流，世代书香，门风正得很。长柏虽还未会试，但学问人品摆在那里，海家这般主动，未必不是桩好姻缘。”
林噙霜垂眸思忖。
盛家如今虽不算顶有权势，但长柏是实打实的栋梁之才，海家想提前定下这门亲，怕是怕等长柏真的三元及第，届时上门提亲的人家必定挤破门槛，他们反倒没了机会。
大娘子此刻提起，显然也是动了心的。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大娘子考虑得是。海家门第清贵，与咱们家也算匹配，长柏若是能娶海家姑娘，实乃幸事。倒是不必非得等殿试之后，免得夜长梦多。”
“你也觉得好呀？”王若弗眼中的犹豫散去不少，语气里带了几分确定。
“自然是好的。”林噙霜点头，语气恳切，“海家的姑娘听也是知书达理的，配长柏再合适不过，这门亲事若能成，对长柏日后也是助力。”
“那行，改日我便寻个由头，去海家走动走动，探探他们的意思。”王若弗拿定了主意，眉宇间的愁绪淡了些。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林噙霜便起身告退了。
回到自己院里，林噙霜脸上的从容便淡了下去，眉宇间拢着一层忧色。
她去了阿九的房中，迟疑着开口：“墨儿，明日那马球会……娘还是放心不下，京城里人多眼杂，你那容貌太过惹眼，若是被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可如何是好？”
阿九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籍，闻言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慌乱。
她浅浅一笑：“阿娘不必担忧，从来没人敢对我用强，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林噙霜愣了愣，望着女儿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眸，忽然想起阿九的不同。
她张了张嘴，想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个字：“好。”
第二日一早，盛府的马车便备好了。王若弗带着明兰如兰，还有阿九，一行人往金陵池畔去了。
阿九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罗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水波纹，走动时仿佛有粼粼波光在流动。细细看去，隐约好像还能看出一只狐狸。
头上也未插过多繁复的首饰，只簪了一朵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花，又有两支温润的碧玉簪子绾住青丝，整个人瞧着清雅脱俗，如同月下仙子，不染尘埃。
可纵是这般素净打扮，她那张脸也实在太过夺目，眉如远黛，眸若秋水，每一处都像是老爷精心雕琢过的，让人见了便移不开眼。
连王若弗看了，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叹，这般容貌，终究是藏不住的。
马车缓缓行着，阿九手中的团扇轻轻摇了摇，带来一丝凉意。
她察觉到王若弗的目光，侧过头，轻声问：“母亲，为何这样看着我？”
王若弗回过神，定了定神，语气带着几分郑重：“等会儿到了金陵池那边，人多事杂，你就紧跟着我，莫要四处乱走，好不好？”
阿九见她是真心担忧，便温顺地点零头：“好。”
团扇又轻轻晃动了几下，遮住了她唇角一抹浅浅的笑意。
金陵池畔的马球会正热闹，场上马蹄声喝彩声交织，各家女眷或坐于凉亭，或立于廊下，笑语盈盈。
可当盛家一行人走近时，周遭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原本分散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抹浅蓝色的身影。
阿九刚随王若弗踏上岸边的石板路，便觉无数道视线落在身上。
她却神色如常，步履轻缓地跟着王若弗。
吴大娘子的贴身嬷嬷眼尖，率先瞧见了这一幕，连忙凑到吴大娘子耳边低语：“大娘子，盛家的冉了。”
吴大娘子正与人着话，闻言立刻放下茶盏起身，心里惦记着自家儿子的婚事，早就算计着今日要好好瞧瞧盛家的明兰。
她刚直起身，眼角余光便瞥见身边的儿子竟直勾勾地望着盛家来饶方向，眼神发直，连平日里那点漫不经心的痞气都没了。
“娘，”梁晗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目光死死黏在阿九身上，根本移不开，“盛家那个穿蓝衣服的姑娘……是你要给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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