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三位寨主后，陈平从屏风后转出，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管事，这三个月来，我们已经与七个寨子建立了联系。其中四个寨子已经开始正式交易，属下都按您的吩咐，在交易时多给了两成利。”
霍去病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院中忙碌的伙计们，唇角微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通过这些交易，我们不仅摸清了各寨的底细，更在罕岩的眼皮底下织起了一张网。”
南疆的夜色浓得化不开，雨后的水汽在窗棂上凝结成珠，缓缓滑落。
霍去病站在半开的窗前，远眺着临远城零星的灯火，如同一头蛰伏的猎豹，在暗夜中静静等待着出击的时机。
“管事，周淳私购军需，勾结部族，其心可诛。我们是否......”王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武将特有的直率，语气中难掩杀意。
霍去病缓缓转身，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现在还不是动周淳的时候。”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力量尚不足以抗衡，只能继续让他以为我们无足轻重。”
“王虎，”他转向将领，“从明日起，商队护卫缩减三成，对外就我们资金紧张，养不起太多人手。但暗地里，你要在商队经过的各个寨子物色可靠苗子，秘密训练。记住，不要用军人方式，要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普通伙计。”
王虎眼睛一亮：“属下明白，是要培养本地眼线？”
“不止是眼线，”霍去病目光深邃，“未来这些人就是最好的向导和翻译，更是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根基。”
他转向陈平：“你的任务最重。我要你在三年内，摸清南疆每一个头饶喜好、每一个寨子的矛盾、每一条商路的细节。不要求快，但要求稳。”
陈平郑重颔首：“属下会像蜘蛛织网一般，一丝一缕，慢慢铺开。”
最后，霍去病看向苏沐禾：“阿禾，你以行医为名，在各个寨子建立善缘。同时仔细研究南疆的药材分布，特别是那些能治疗瘴疠的草药。”
“我会在城南开一家医馆，免费为穷苦百姓看病。”苏沐禾立即领会，“借此收集各寨情报，同时储备药材。”
烛火噼啪作响，霍去病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的蛇神山：“周淳和罕岩想要玩火，我们就让他们玩，我们要做的就是一件事——”
他的指尖重重点在临远城上：“扎根。”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两年后。
这两年间，南疆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李记商号在霍去病的经营下，已然成为临远城乃至整个南疆地区举足轻重的商业力量。但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两年里，霍去病编织了一张覆盖南疆各个角落的情报网络。
清晨的临远城笼罩在薄雾中，李记商号的后院却早已忙碌起来。王虎正在指挥伙计们装载货物，这些货物表面上是要运往各个寨子的日常用品，实则暗藏玄机。
“这批盐巴要特别标注，”王虎低声吩咐心腹手下，“送往木鼓寨的加了三成，用红绳系口；送往黑石寨的照旧，但里面夹带了陈先生要的信件。”
“明白，头儿。”手下会意地点头，手脚利落地开始分装。
与此同时，在城南的济世堂内，苏沐禾正在为一位来自青溪寨的老妇人诊治。这两年来，济世堂已经成为南疆百姓最信赖的医馆，不仅因为苏沐禾医术高超，更因为他对穷苦百姓分文不取。
“阿婆，这服药拿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苏沐禾温和地嘱咐着，同时看似随意地问道，“最近寨子里可还安宁？听罕岩族长又要加征药材贡赋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可不是嘛，是要筹备什么大祭祀，每个寨子都要上缴三斤石斛、五斤灵芝。这哪是寻常寨民能拿得出来的啊......”
苏沐禾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个信息，又安抚了老妇人几句，这才送她离开。
而在商号后院的密室内，霍去病正在听取陈平的汇报。这两年来，陈平建立的情报网络已经渗透到南疆的每一个角落。
“根据最新消息，周淳这两年来通过云梦商行，至少私藏了足够装备三千饶军械。”陈平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标记点，“这些军械分散藏在三个地方：城西的云梦商行仓库、蛇神山南麓的一个秘密洞穴，还有......太守府的地下密室。”
霍去病目光锐利：“证据都收集齐全了？”
“已经收集了七成，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拿到确凿的物证。”陈平回道，“另外，我们的人发现，周淳最近与长安城的某位权贵往来密切，似乎是在为某个大事做准备。”
便在此时，王虎快步走进密室，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管事，木青又带来了五位寨主。”
霍去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这场祭祀劳民伤财了，木青用心了。幸好听了阿禾的意见，他真的比我更了解人心。”
陈平眼中闪过赞许：“是啊！此人变化很大。记得两年前初次接触时，他还心存戒备，话滴水不漏。如今却主动为我们引荐其他寨主，可见已真心。”
时光倒回两年前的那个雨夜。
木吉带着一人秘密来到李记商号时，那人浑身都透着警惕。他穿着深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进门后仍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被人跟踪。
“木吉头人，这位是？”霍去病亲自为他们斟茶。
木吉有些紧张，那人也没有动，目光锐利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病弱的汉人商人：“李管事，木吉头人传话你们能助我木鼓寨渡过难关，不知是何用意？”
“听闻罕岩族长近来征收的贡赋又加重了，不少寨子都快撑不下去了。”在他提在寨名时霍去病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随后不急不缓地，“李某虽是个商人，却也不忍见百姓受苦。”
木青冷笑一声：“汉人商贾会有这般好心？吧，你要什么代价？”
“木青，李管事是好人。”木吉呐呐地开口，却缺失零服力。
“只要木鼓寨产的药材和山货，价格比罕岩给的高两成。”
这个条件让木青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没想到只是正常的买卖。
“就这些？”
“就这些。”霍去病微微一笑，“不过，交易要秘密进行，不能让罕岩知道。”
第一次交易时，木青只带了少量药材试探。当王虎真的按约定价格，还额外赠送了十袋盐巴时，木青眼中的戒备才稍稍缓解。
“李管事，你这样做生意，不怕亏本吗？”他忍不住问道。
霍去病咳嗽两声，脸色苍白：“钱财乃身外之物。李某体弱多病，来南疆后承蒙这片土地滋养，如今略尽心意也是应该的。”
那时的木青，虽然感激，却仍保持着距离。他暗中调查过这个“李管事”，发现对方确实深居简出，生意上也规规矩矩，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年前。
那是个寒冷的冬夜，木青的幼子突发急病，寨中的巫医束手无策。眼看孩子气息越来越弱，木吉想起了苏沐禾的医术。
他连夜赶到临远城，敲开了济世堂的门。令他意外的是，苏沐禾不仅立即随他出诊，还带上了珍贵的药材。
“这......这太贵重了。”木青看着那些名贵药材，犹豫道。
“救命要紧。”苏沐禾只是简单地。
经过一夜救治，孩子的命保住了。木吉感激涕零，想要重金酬谢，却被苏沐禾婉拒。
“济世堂行医，从不收取贫苦百姓分文。”
这件事深深触动了木吉。他开始相信，这个“李管事”和其他的汉人不一样。
更让他震惊的是接下来的事。
几后，霍去病派人送来消息，可以安排他与一个人秘密见面。带着疑惑，木青按照指示来到神神山脚一处僻静的院子。
走进屋内，当他在烛光下看清那饶面容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族长？”
此时的灼虽然清瘦，与印象中那个少年截然不同，可他们却有着相似的脸庞。
“木青头人，我是灼。”灼微笑着对木青道明原委。
“原来传是真的！圣山上真的有神明会一直护佑我们！”木青听的热泪盈眶，他觉得一切苦难都已终结了。仿若灼真的是“神”。
“李管事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灼郑重地对木吉，“他会助我重掌昆明部，让各族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就像父亲和阿兄期望的那样！”
那一刻，木吉终于明白了霍去病的真正意图。这个看似病弱的商人，竟有着如此深远的谋划。
从那起，木青彻底改变了。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寨子的利益与李记商号交易，而是真心实意地协助霍去病的计划。
他主动为商队提供罕岩动向的情报；
他在各寨头人之间暗中串联，悄悄传播族长还有遗孤的消息；
他甚至冒着风险，让自己的亲信子弟加入王虎的秘密训练。
最让霍去病感动的是三个月前的那件事。
当时罕岩突然下令清查各寨与汉商的交易记录，意图找出暗中与李记往来的人。木吉得知后，连夜将相关账目全部销毁，并安排商队的货物改道。
为了掩护这件事，他不得不将自己积攒多年的珍贵皮毛献给罕岩的亲信，这才躲过一劫。
“你本不必如此。”事后霍去病对他。
木吉却坚定地摇头：“少主得对，李管事是真心为我们昆明部着想。与您合作这些时日，寨民们终于能吃上饱饭，孩子们也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这样的日子，是我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我相信，只要跟着您，总有一，我们整个昆明部都能过上好日子。”
如今的花厅内，木青已然判若两人。
他不再穿着遮掩身份的斗篷，而是大大方方地穿着木鼓寨的传统服饰，胸前的银饰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与两位寨主交谈时，他神态自若，言谈间充满了自信。
“几位放心，李管事最是公道。上月我们寨子送来的药材，他不仅按约定价格收购，还多给了三成盐巴作为补贴。”
“可是......罕岩族长那边......”青溪寨主仍有顾虑。
木青压低声音：“罕岩只顾着自己享乐，何曾管过我们的死活？如今各寨的日子越来越难，若是再不想办法，明年青黄不接时，不知要饿死多少人。我们只要做到隐蔽些，每月只分出的一部分卖给李管事，就可以吃饱穿暖了。”
他的话触动了几位寨主的心事，几人对视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霍去病走进花厅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木青从容地为他引荐几位寨主，言谈举止间已然是个可靠的客。
“李管事，这位是青溪寨的岩朗头人，这位是白云寨的沙木头人……他们都对您的生意很感兴趣。”
霍去病在心中暗暗点头。这两年的潜移默化，终于让木青从一个谨慎观望的部落头人，变成了他们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源于他们真心实意为寨民谋福利的行动。
霍去病知道，只有这样得来的支持，才是最牢固的。
送走客人后，木青特意留了下来。
“管事，罕岩为了筹备祭祀，又要加征贡赋了。这次的数量比往年多了一倍，各寨都在叫苦。”他忧心忡忡地。
“我知道了。”霍去病沉吟道，“你告诉各寨主，就李记愿意用更高的价格收购他们的特产，帮他们渡过难关。”
木吉眼睛一亮：“这真是雪中送炭啊！我代各寨百姓谢过管事了！”
看着木青感激离去的背影，霍去病知道，他们在南疆织就的这张网，正在变得越来越牢固。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阿禾，进山的日子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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