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拍卖会后的次日,落雁集的气氛似乎并无明显变化,依旧嘈杂、混乱,带着一种临战前的焦躁。但木晓能感觉到,在某些暗处,某些无形的线,正悄然收紧。
陈伯带回了新的消息:“金玉楼”那边,林峰似乎对昨晚拍卖会上“幽泉上人”横插一脚,以高价拍走“琉璃心藤”线索之事颇为不悦,与手下在楼中发了好大一通火。而“黑煞门”的营地,昨夜后半夜似乎有短暂而激烈的灵力波动,但很快平息,不知发生了什么。另外,有人在“鬼时边缘,看到了疑似“幽泉上人”手下、那几个气息阴冷的护卫在活动,似乎在打听什么。
木晓心中了然。林峰和“黑煞公子”果然都对“琉璃心藤”有想法,如今线索落入“幽泉上人”之手,他们必然不会甘心。“幽泉上人”那边,恐怕也在调查昨晚那个敢于与他竞价、最后又“怂了”的蒙面人(木晓)的底细。这正是木晓希望看到的局面——水越浑,对他这个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来,越有利。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进入秘境的资格问题。“资格擂”今日便在落雁集中央的“较技场”正式拉开帷幕。
“较技场”位于落雁集靠近中心区域,是一片被简易木栅栏圈起来的、占地颇广的泥泞空地。空地中央,搭起了数座高出地面数尺、由坚硬木板拼成的简陋擂台。四周则搭建了一些歪歪斜斜的看台,此刻早已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修士,喧哗声震。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劣质酒气,以及赤裸裸的贪婪与暴戾。
擂台规则简单粗暴:不限手段,只分生死。每座擂台设一擂主,接受挑战。连胜三场者,可获得一枚进入秘境的“资格令”。若擂主被击败,则由胜者成为新擂主,重新计算连胜场次。理论上,只要实力够强,运气够好,便能拿到资格。但实际上,在车轮战和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下,想要连胜三场,谈何容易?更别提那些在擂台上杀人夺宝、或台下暗施冷箭的阴损手段了。
木晓在陈伯和阿武的陪同下,混在拥挤的人群边缘,冷眼观察着。他没有急于上场。以他如今伪装的身份和“伤势未愈”的状态,过早暴露实力并非明智之举。他需要先看看这些参与者的平均水平,以及那些潜在的、值得注意的对手。
擂台上,搏杀已然开始。刀光剑影,法术轰鸣,伴随着惨叫与怒喝,鲜血很快染红了粗糙的木板。战斗大多结束得很快,生死往往在一线之间。胜者狂喜,败者非死即残,被如同死狗般拖下擂台,其身上的储物袋等物,立刻被某些不怀好意之人摸走。
木晓的目光,缓缓扫过那几座擂台,以及台下一些气息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
一座擂台上,一名使着重斧、状若疯虎的彪形大汉,正咆哮着将一名对手连人带盾劈成两半,鲜血内脏横流,引起一片惊呼。此人修为炼气七层,力大无穷,战斗方式悍勇,但招法粗糙,破绽明显。
另一座擂台上,一名身着彩衣、身法飘忽如蝶的女子,正以淬毒的细针,悄无声息地解决着对手,脸上始终带着妩媚的笑容,眼神却冰冷如毒蛇。她修为炼气六层巅峰,擅长用毒与身法,颇为难缠。
还有一座擂台上,一名黑衣剑客,剑法快如闪电,招式狠辣精准,已连败两人,正冷冷等待着第三个挑战者。其修为,赫然达到了炼气八层!是场中目前修为最高的擂主之一。
看台某处,木晓还看到了几个熟面孔——是“黑煞门”的人,簇拥着“黑煞公子”,正对擂台上的战斗指指点点,脸上带着不屑与残忍的笑容。他们显然不打算亲自下场打擂,以“黑煞门”的势力,弄到进入秘境的资格并不难。
“黑煞公子”似乎感应到了木晓的目光,转头看来,见到是“墨尘”这个“不起眼”的商贾少爷,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随即移开视线,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
木晓也不在意,继续观察。突然,他在另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似乎情理之中的人——林峰!
林峰并未与“黑煞公子”在一起,而是独自一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擂台上的厮杀。他今日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气息内敛,但木晓能感觉到,其炼气八层巅峰的修为,以及眉宇间那股掩饰不住的阴鸷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
他也在观察?还是在等什么人?木晓心中猜测。林峰应该不需要打擂,那他来这里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招揽人手,或者……确认某些饶实力与动向?
就在这时,中央那座最大的擂台上,情况突变!
那名黑衣剑客刚刚轻松击败邻三名挑战者,完成了三连胜,正要从擂台边一名负责裁定、面无表情的老者手中接过“资格令”。突然,一道赤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自人群中一闪而出,轻飘飘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来人一身赤红如血的华丽长袍,面容被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遮掩,只露出一双狭长、冰冷、仿佛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他身形高瘦,气息隐晦,但站在那里的瞬间,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感,便悄然弥漫开来,竟将擂台上的血腥气都压下去几分!
是“幽泉上人”!他竟然亲自下场了?!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就连远处看台上的“黑煞公子”和林峰,也同时目光一凝,脸色微变。
那刚刚获胜、正准备领取资格令的黑衣剑客,更是脸色骤变,如临大敌,手中长剑瞬间横于胸前,厉声喝道:“阁下何人?我已胜三场,按规矩……”
“规矩?”“幽泉上人”那沙哑、干涩的声音,透过恶鬼面具传出,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杀了你,规矩,就由我定。”
话音未落,他身形未动,只是抬起那只笼罩在宽大红袍下的、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对着黑衣剑客,隔空虚虚一抓!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冻结灵魂、凝固血液的恐怖阴寒之力,瞬间降临!黑衣剑客只觉周身一僵,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体内灵力运转骤然停滞,连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他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骇然与绝望,想要嘶吼,想要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黑衣剑客的身体,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内坍缩、扭曲!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密集响起,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他七窍、甚至毛孔中疯狂飙射而出!整个人,在不到一息的时间内,被硬生生捏成了一团模糊、狰狞的血肉混合物,“噗通”一声摔在擂台上,再无生息。
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较技场”!所有人都被这诡异、恐怖、霸道到极点的手段震慑住了!秒杀!而且是如此诡异、如此残忍的秒杀!那黑衣剑客可是炼气八层的好手啊!
负责裁定的老者,脸色也白了白,但很快恢复镇定,看向“幽泉上人”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忌惮,却并未出言阻止。在这里,实力就是最大的规矩。
“幽泉上人”仿佛只是随手捏死了一只蝼蚁,看都未看那团血肉,冰冷的目光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那名老者手中的“资格令”上。
老者犹豫了一瞬,还是将那枚沾染了血迹的黑色令牌,双手奉上。
“幽泉上人”接过令牌,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擂台之上,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擂台上那团触目惊心的血肉,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与阴寒死寂。
好半晌,死寂的“较技场”才轰然炸开!惊呼、骇然、恐惧、兴奋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我的!那人是谁?!太可怕了!”
“炼气八层啊!就这么没了……”
“是‘幽泉上人’!昨晚在‘鬼石拍卖会,一掷千金买下‘琉璃心藤’线索的那位!”
“‘幽泉上人’?没听过啊!从哪冒出来的煞星?”
“嘘!声点!想死吗?”
木晓站在人群中,目光沉凝。他也没想到,“幽泉上人”会以如此霸道、甚至可以是“示威”的方式,直接夺取资格令。这显然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存在与实力,也是在警告那些对“琉璃心藤”有想法的人。
看来,这位“影使”大人,似乎并不打算完全隐藏在暗处。是自信?还是别有图谋?
“幽泉上人”的突然出手,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不少蠢蠢欲动、想要上台一搏的修士头上。接下来的战斗,虽然依旧激烈,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狂热,多了几分谨慎与畏缩。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恐怖的煞星,会不会再次出现,随手捏死某个碍眼的人。
木晓又观察了一会儿,见再没有值得特别注意的人物出现,便对陈伯和阿武使了个眼色,悄然退出了拥挤的“较技场”。
回到“归云居”,木晓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幽泉上人”亲自出手夺取资格,明他对进入秘境极为重视,也印证了“琉璃心藤”线索的重要性。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手段诡异狠辣,是秘境中最大的变数与威胁之一。
林峰和“黑煞公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会在秘境中针对“幽泉上人”,或者彼此算计。这或许是他的机会。
至于获取资格……木晓并不打算在“较技场”这种万众瞩目的地方暴露太多实力。他记得“叶”记玉简中提过,除了“资格擂”,还有一些隐秘渠道可以获得名额。他需要另想办法。
“少爷,接下来我们如何行事?”陈伯问道。
木晓沉吟片刻,道:“陈伯,你继续留意林峰和‘黑煞门’的动向,特别是他们与哪些势力、哪些人有接触。阿武,你暗中盯着‘幽泉上人’手下那几饶行踪,但切记,只可远观,绝不可靠近,更不可被察觉。阿文,你继续在‘鬼石和各处茶楼酒肆打探消息,看看除了‘资格擂’,还有没有其他获取秘境名额的途径,尤其是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渠道。”
“是,少爷。”三人齐声应下。
木晓自己,则再次拿出了那枚焦黑的“叶”字木牌,摩挲着上面那个歪扭的字迹。“叶”记……或许,那里会有他需要的答案。但上次是对方主动留下信息,这次若贸然再去,甚至提出要求,是否会显得太过急切,反而引人疑窦?
就在他思索之际,院外传来了阿文刻意压低、却带着一丝急迫的声音:“少爷!有客来访!”
木晓心中一动。他在落雁集并无熟识之人,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门?是“幽泉上人”的人找上门来了?还是……
“何人?”他沉声问道。
“是……是‘叶’记书铺的那位老掌柜!”阿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木晓眼中精光一闪。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叶”记的老掌柜,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请他到前厅,奉茶。我马上就到。”木晓迅速吩咐,同时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重新挂起“墨尘”应有的、略带矜持与商贾气的表情。
前厅中,那位“叶”记旧书铺的、仿佛永远睡不醒的佝偻老者,正端着一杯清茶,慢悠悠地啜饮着。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见到木晓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木晓脸上扫过,尤其在木晓腰间那枚并未刻意隐藏的焦黑木牌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垂下眼帘,继续喝茶。
“墨某见过老先生。不知老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木晓拱手行礼,语气客气。
“唔……”老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应答,放下茶杯,慢吞吞地道,“墨少爷客气了。老朽此来,是受人之托,给少爷带句话。”
“哦?受何人所托?又是什么话?”木晓心中微凛,脸上露出适当的好奇。
老者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木晓,缓缓道:“托我之人,流波山的风,要起了。有些船,太,经不起风浪。但若船上的人,知道哪里有避风的港湾,或许……还能靠岸。”
木晓心中一紧。这话,意有所指!是在暗示他目前处境危险,需要帮助?还是在试探他是否知道“避风港”的位置?
“老先生此言何意?墨某听不太明白。”木晓故作茫然。
老者也不解释,继续道:“那人还,若少爷真想上那条大船,去搏一把风浪,光有船票还不够,还得有个掌舵的,或者……一张靠谱的海图。恰好,他那里,有张旧海图,虽然年头久了,有些地方可能不太准,但大致方向,应该错不了。”
海图?是指进入秘境后的指引,或者……获取资格的其他途径?
“不知那位朋友,需要墨某做些什么,才肯出让这张‘海图’?”木晓试探道。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微光,缓缓吐出几个字:“‘阴骨斋’的掌柜,话太多了。有些人,不喜欢被入记。”
木晓心中一震!“阴骨斋”!正是他前日去散布假消息、自己需要“阴火宁心”灵物的那家店铺!对方竟然知道?!而且听这意思,是“幽泉上人”那边,已经注意到了“阴骨斋”放出的消息,甚至可能已经开始调查“墨尘”这个人了!而“叶”记背后的人,似乎对此一清二楚,甚至……在帮他“擦屁股”?或者,在警告他,不要自作聪明,弄巧成拙?
“那位朋友的意思是……”木晓压下心中惊涛,沉声问道。
“老朽只是传话。”老者摇了摇头,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低声道,“子时三刻,‘往生钱庄’后巷,第三棵枯柳下。只你一人。过期不候。”
完,他也不等木晓回应,便佝偻着身子,慢吞吞地走出了院,消失在巷口。
木晓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心中念头飞转。
“叶”记背后的人,果然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自己!而且,对自己与“幽泉上人”之间那点“动作”,似乎了如指掌!他们传递了两个信息:一是警告自己,手段粗糙,可能已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二是提供了一个获取“海图”(很可能是指秘境名额或关键信息)的机会,但显然,需要付出某种“代价”——处理掉“阴骨斋”那个多嘴的掌柜?还是其他?
这是威胁?还是合作?抑或是……考验?
无论如何,子时三刻的“往生钱庄”后巷之约,他必须去。这或许是获取进入秘境资格、甚至更多关于“影蚀”与“琉璃心藤”线索的关键一步。但同时,也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对方身份不明,意图难测,是敌是友,尚在两可之间。
木晓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风险与机遇,从来都是并存的。既然已踏入这潭浑水,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陈伯,阿武。”他唤来两人,低声吩咐,“今夜我需独自外出办件事。你们守好院子,若我明未归……”他顿了顿,“你们便自行离去,返回枫林谷,将此处发生的一切,禀报大姐。”
陈伯脸色一变:“少爷,您……”
“我意已决。”木晓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住性命,将消息带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是,少爷。老奴……明白。”陈伯眼中闪过复杂之色,最终重重点头。阿武也沉默地握紧炼柄。
木晓不再多言,转身回到房中,开始为今夜未知的会面,做最后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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