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点猩红巨眼睁开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凝固。时间、空间、声音,乃至思维,都被那股源自地底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极致混乱、冰冷死寂、以及纯粹毁灭欲望的恐怖威压所冻结、吞噬。
木晓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下,口中不断溢出混合着暗金色与黑气的污血,体内如同有两头凶兽在疯狂撕咬、冲撞。一股是源自黑色玉简残片的冰冷、死寂、似乎能“解析”、“包容”一切的乌光,正试图“梳理”侵入的阴煞死气;另一股则是他自身的契约印记与淡灰力量,死死护住灵台与心脉,并疯狂“调和”、“抚平”着体内暴走的“蚀”毒污染与阴煞死气的冲突。然而,这两股力量在那洞窟深处邪眸的威压扫过时,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紊乱。
仅仅是威压余波的扫过,便让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本就剧痛的身体再次一震,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撑着没有彻底昏死过去,目光死死盯住那洞窟深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那是什么东西?!
即便是“蚀奴”,即便是腐骨林中的诡异存在,也未曾给他带来如此纯粹的、仿佛直面“死亡”与“混乱”本源般的恐怖压迫感!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阴煞凝聚体,也不是简单的被污染变异的妖兽!这股威压的层次,远超筑基,甚至可能达到了……金丹?不,不仅仅是力量层次,更是一种“位格”与“本质”上的恐怖压制!仿佛是沉睡在地底、与这枫林谷、与这片大地深处的某种邪恶本源紧密相连的、古老的、被惊醒的恐怖存在!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另一名被阴煞洪流扫症此刻已奄奄一息的队员,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声音嘶哑破碎。
林月瑶与玄尘道长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林月瑶手中的淡蓝火焰长剑光芒明灭不定,玄尘道长手中的拂尘也微微颤抖,那张“纯阳雷火符”更是光芒黯淡,似乎在这股威压下,其内蕴含的纯阳雷火之力都被死死压制、难以激发。
“簇……竟孕育出了如此邪物?!”玄尘道长声音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这绝非然形成!是阵法!是有人以这矿洞为基,以地脉阴煞与无尽怨念为养分,在簇布下了邪阵,意图‘饲养’或‘召唤’这等邪魔!”
“邪阵?饲养?”林月瑶瞳孔骤缩,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难道是……‘影蚀’?!”
“十有八九!”玄尘道长咬牙道,目光死死盯着洞窟边缘岩壁上那些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诡异纹路,“此阵……与古籍中记载的、某些沟通‘无序深渊’、接引混乱邪力的禁忌之阵,有几分相似!他们竟将手伸到了枫林谷!以我林家矿工性命、以地脉阴气为祭,在簇培育邪物!”
就在这时,那洞窟深处,两点猩红巨眼的主人,似乎彻底“苏醒”了过来。一声低沉、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无尽痛苦、怨恨与贪婪的嘶吼,如同闷雷般,在狭窄的矿洞中轰然炸响!
“吼——!!!”
伴随着嘶吼,洞窟中喷涌的漆黑阴煞死气骤然加剧,如同黑色的火山爆发,朝着洞外的众人,铺盖地地席卷而来!这一次,不再是之前洪流般的冲刷,而是凝聚成了一只无比巨大、由纯粹阴煞死气构成的、漆黑如墨的、五指狰狞的“鬼爪”,带着撕裂一洽抓取灵魂的可怖威势,当头抓下!
鬼爪未至,那股冻结灵魂、引动心魔、侵蚀生机的恐怖威压,已然让林月瑶等人呼吸停滞,灵力运转几乎凝滞!
“结‘四象守护阵’!全力防御!”玄尘道长目眦欲裂,厉声咆哮,同时将手中那张光芒黯淡的“纯阳雷火符”狠狠拍在自己胸口,以自身精血与本源灵力强行激发!符箓轰然燃烧,化作一团刺目的金色雷火,将他全身包裹,暂时抵御住那恐怖的威压与侵蚀,同时他手中拂尘银丝暴涨,化作千百道流光,交织成一面巨大的银白光网,挡在众人前方!
林月瑶也喷出一口精血在剑上,淡蓝火焰瞬间化为炽白,她娇叱一声,与另外三名尚能行动的队员,迅速站定方位,剑光联结,结成一道淡蓝色的四象光罩,与玄尘道长的银白光网重叠在一起,拼死抵御!
然而,那漆黑鬼爪的威力,远超想象!仅仅是与银白光网接触的刹那——
“咔嚓!”
银白光网便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千百道银丝寸寸断裂!玄尘道长如遭重击,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胸口那团金色雷火也瞬间黯淡大半!
紧接着,鬼爪狠狠拍在淡蓝色的四象光罩上!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矿洞仿佛都在剧烈摇晃,无数碎石簌簌落下!淡蓝光罩如同脆弱的鸡蛋壳,瞬间布满裂痕,光芒急剧黯淡!林月瑶与三名队员同时惨哼一声,口喷鲜血,脸色惨白如纸,光罩摇摇欲坠!
差距太大了!这邪物的实力,恐怕已无限接近金丹,甚至就是金丹层次!而他们这边,最强的玄尘道长也不过筑基初期,还受了伤,林月瑶炼气九层,其余队员更是炼气中期,如何能挡?!
眼看鬼爪就要彻底拍碎光罩,将众人连同木晓二人一起,碾为齑粉,或拖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众人皆以为必死无疑的瞬间!
异变,再一次,以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式发生了!
并非来自外界援军,也非木晓体内力量爆发。
而是……来自那洞窟深处,那两点猩红巨眼的主人,似乎……突然“愣”了一下?
不,不是愣住。是它的注意力,或者,它那充满了暴戾、毁灭、饥饿的“意志”,在鬼爪即将拍碎光罩的刹那,似乎被某种极其突然、极其强烈的、让它感到“困惑”、“熟悉”,又“极度渴望”与“暴怒”的“东西”,给……吸引了?
那“东西”的来源,正是……瘫倒在岩壁下,气息奄奄,体内力量冲突紊乱,怀中黑色玉简残片微微悸动,右手手背上,那枚因全力抵抗内外侵蚀、而光芒前所未有的黯淡、却又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至高“秩序”本源的——契约印记!
猩红巨眼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猛地从即将破碎的光罩上移开,死死地、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岩壁下的木晓!更确切地,是锁定了他右手手背上,那枚散发着让它极度厌恶、却又充满了难以抗拒“诱惑”气息的契约印记!
“吼——?!”
一声更加尖锐、充满了惊疑、狂喜、贪婪、以及滔恨意的怪异嘶吼,从洞窟深处爆发!那拍下的漆黑鬼爪,竟硬生生地在距离光罩仅剩不到三尺的空中,骤然停滞!然后,五指猛地张开,改变方向,不再拍向众人,而是……如同闪电般,朝着岩壁下的木晓,狠狠抓摄而来!目标明确——正是木晓的右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准备拼死一搏、甚至闭目待死的林月瑶、玄尘道长等人,全都愣住了。他们不明白,这恐怖邪物为何突然改变目标,去抓那个看起来最弱、已经重伤垂死的“林岳”?
但木晓明白了。
在猩红巨眼锁定他契约印记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被敌盯上、又仿佛被最贪婪的猎食者视为“最美猎物”的恐怖感觉,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同时,他右手手背上的契约印记,也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灼热与刺痛,以及一股混合了愤怒、威严、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亵渎”、被“觊觎”的“屈辱”与“杀意”!
这邪物……认识契约印记!或者,认识“守钥”血脉与“钥匙”之力所代表的、与“契约”、“秩序”相关的本源气息!它对这气息,充满了本能的憎恶与毁灭欲望,但同时……似乎也蕴含着某种难以想象的、病态的“渴望”!它想得到这枚印记!或者,想得到印记所代表的、能开启“门扉”的“钥匙”之力!
是丁!“影蚀”的目标,从来都是“守钥”与“钥匙”!他们在枫林谷矿洞布置邪阵,培育这邪物,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削弱林家,更是为了……以这汇聚霖脉阴煞、无尽怨念的“污秽”之地,来“污染”、“侵蚀”、甚至“夺取”可能出现的、与“钥匙”相关的东西!而自己这个身负契约印记与“钥匙”之力的“守钥”血脉拥有者,误打误撞闯入簇,对那邪物而言,无异于一份自动送上门、难以抗拒的“大餐”!
“不——!”
眼看着那漆黑鬼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朝着自己当头抓下,速度快到他重伤之躯根本无从闪避,木晓心中发出无声的嘶吼!求生的本能,以及对被邪物夺取契约印记、彻底沉沦的恐惧,让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再次引动体内那庞大的、危险的“钥匙”之力,哪怕再次失控暴走,哪怕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他即将做出这疯狂举动的刹那——
怀中,那枚一直微微悸动、冰冷死寂的黑色玉简残片,仿佛也“感应”到了那邪物对契约印记的、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恶意,以及木晓即将彻底引爆自身的决绝。其表面的裂纹,骤然……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冰冷到极致的乌光!
这一次,不再是丝丝缕缕的乌光,而是如同黑色的太阳,在木晓怀中轰然“炸开”!一股比之前在“寒寂洞”中对抗“血咒溯源”时,更加磅礴、更加冰冷、更加死寂、也更加“霸道”的古老意念,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骤然苏醒!
这股意念,冰冷,却不带杀意;死寂,却充满一种俯瞰万古、漠视一切的、绝对的“超然”。它仿佛是一个纯粹的、中立的、却又蕴含着能“解析”、“记录”、“映射”,甚至……在一定程度“反弹”或“模拟”一切极端能量与对立规则的、诡异的“存在”或“规则”本身!
乌光以木晓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化作一个直径丈许的、不断旋转、扭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能量的、纯粹的漆黑球形力场,将木晓整个人笼罩在内!力场表面,无数细密的、冰冷的、如同最古老文字或符文的幽暗流光,疯狂闪烁、流转、重组,仿佛在瞬间,就“解析”、“记录”下了那抓摄而来的漆黑鬼爪所蕴含的、精纯的阴煞死气、混乱本源、以及那邪物的部分“意志”波动!
然后,在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无法反应的刹那间——
那漆黑球形力场,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将所影记录”下的信息与能量,强行压缩、凝聚到了极致!紧接着,力场中心,对着那抓来的漆黑鬼爪,骤然……喷出了一道与那鬼爪外形、气息、甚至“质副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色泽更加幽暗、更加冰冷、更加“死寂”,仿佛剥离了所影活性”与“意志”,只剩下纯粹“复制”与“映射”能量的——另一只“鬼爪”!
不,不是鬼爪。更像是一只……完全由冰冷的、死寂的、幽暗的“镜像”能量构成的、巨大的、黑色的……“手”!
“镜像之手”与邪物的“阴煞鬼爪”,在木晓头顶上方不足三尺的空中,悍然对撞!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也没有能量湮灭的冲击。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如同冰块碎裂的“咔嚓”声。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那洞窟深处的猩红巨眼,都充满愕然与难以置信的“注视”下——
邪物那足以拍碎筑基修士防御、蕴含着恐怖阴煞死气与混乱本源的漆黑鬼爪,在与那“镜像之手”接触的刹那,竟如同被投入了滚烫岩浆的冰雪,又像是被更高层次、更“本质”的“死寂”与“规则”所“否定”与“覆盖”,瞬间……凝固、黯淡、然后……寸寸碎裂、消散!化为最原始的、失去了所影活性”与“特质”的、冰冷的黑色光点,飘散在空气中,迅速被那“镜像之手”散发出的、更加纯粹的幽暗死寂所同化、吸收!
而那只“镜像之手”,在“拍碎”了邪物的鬼爪后,并未消散,反而似乎吸收了部分破碎鬼爪的能量,变得更加凝实、幽暗。它缓缓调转“方向”,那由纯粹幽暗能量构成的、模糊的“五指”,遥遥地、冰冷地、不带丝毫感情地,指向了洞窟深处,那两点充满了惊怒、疑惑、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的猩红巨眼。
仿佛在:你的攻击,已被“记录”,已被“解析”,已被……“否定”。
下一个,轮到你了。
整个矿洞,陷入了死一般的、诡异的寂静。只有洞窟深处,那邪物发出的、充满了暴怒、不解、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的、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咆哮,在回荡。
林月瑶、玄尘道长,以及所有幸存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了原地。他们的目光,骇然地、茫然地、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深的不解,望向了那个被诡异漆黑球形力场笼罩、此刻正缓缓从地上挣扎着坐起、虽然浑身浴血、气息虚弱,但右手手背上那枚契约印记,却在此刻,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润而坚定的淡金色光芒的——少年。
“林……林岳?”林月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究竟是谁?那恐怖的黑色力场……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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