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同行,脆弱的和平。木晓一行在前,秦岳、赵立背着昏迷的张横在后,相隔数丈,彼此戒备,气氛沉闷而紧张。只有呜咽的风声,在谷中盘旋回荡,衬得这份寂静更加压抑。
叶琴走在木晓身侧,以传音入密之法,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入木晓耳中:“秦岳体内混乱侵蚀不轻,已侵入心脉外围,他方才强行运剑,加剧了侵蚀。若不尽快拔除,恐有失控之危。他此刻看似压制,实则外强中干。我们……”
木晓目光扫过前方一处岩壁转角,那里风声似乎格外尖锐。他同样以传音回应:“我知道。但此刻不宜翻脸。这谷中怪物,怕不止刚才那些。秦岳尚有战力,赵立也可一用,留着他们,至少能分担些压力。待出了此谷,或寻到相对安全之地,再作计较。叶师姐,你暗中留意秦岳状态,若他真有失控迹象,我们立刻远离。”
叶琴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感知周围环境与秦岳的气息变化上。
沐晚晴紧紧跟在叶琴身后,手一直捏着符箓,脸紧绷。王珂被叶琴搀扶着,虽然虚弱,但眼神锐利,不时扫视后方,提防着秦岳等人可能的异动。
秦岳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跟随。他体内那股混乱力量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他的经脉与心神,带来阵阵冰冷的刺痛与疯狂的呓语。他必须以大半心神去压制,灵力运转滞涩,战力大打折扣。更让他憋屈的是,他竟要依靠“叶木”这个他视为蝼蚁、必杀之饶队伍来寻求庇护!这种屈辱感,如同毒火灼心,让他几乎要发狂。但他终究忍住了,只是将所有的恨意与杀意,都深深埋藏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等待着,等待着那致命的反扑时机。
赵立背着沉重的张横,更是苦不堪言,又不敢抱怨,只能咬牙硬撑,心中已将秦岳和这该死的秘境骂了千百遍。
一行人沿着相对宽阔的主谷道前行,尽量避开那些幽深的岔道和风声怪异的区域。然而,这“风吟谷”似乎没有尽头,越往前走,两侧岩壁越发高耸陡峭,空被挤压成一道狭窄的光带,谷底光线昏暗,风声也变得更加凄厉、变幻莫测,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万鬼嘶嚎,扰得人心神不宁。
“等等。”走在最前的木晓忽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他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左侧岩壁下方,一处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凹陷区域。那里风声似乎被什么阻隔,形成了一个的、异常安静的“死角”。而在那“死角”边缘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块……颜色与其他灰白岩石截然不同的、暗青中带着焦黑纹路的“石头”?不,不是石头,那形状……
叶琴也凝目望去,低声道:“那是……骨骼?被某种高温或腐蚀力量侵蚀过的……兽骨?”
木晓心中一凛,心地靠近几步。果然,那是几截断裂的、粗大的骨骼,表面覆盖着暗青色的、仿佛与岩壁同化的矿物质,但断裂处焦黑扭曲,残留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混乱气息。从形状判断,似乎是某种大型蜥蜴或犬科动物的腿骨。
“这里有战斗痕迹,而且时间不短了。”叶琴蹲下身,仔细查看骨骼旁的岩石地面,那里有几道深深的、仿佛被利爪刨出的沟壑,以及一些早已干涸、颜色发黑的疑似血迹。“看这骨骼的侵蚀程度和残留气息,袭击者的力量属性,与之前那些‘岩蜥怪’、‘风狼怪’类似,但更加强大、精纯。恐怕……是更厉害的怪物,或者……是被污染得更深的‘精英’个体。”
秦岳等人也跟了过来,看到那些骨骼,秦岳眼中闪过一丝惊悸。他昨夜逃离“静心潭”后,也曾在谷中遭遇过袭击,但对手只是普通的污染怪物,远没有留下这等痕迹的存在可怕。
“簇不宜久留,继续走。”木晓沉声道,心中警惕提到最高。这谷中,果然隐藏着更危险的东西。
然而,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就在他们准备绕过这处“死角”,继续前行时——
“呜呜呜——!”
前方峡谷深处,那呜咽的风声骤然变调!化作一阵尖锐、短促、仿佛无数金属片摩擦的刺耳尖啸!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浓烈数倍的、混合着腥甜、腐朽、以及纯粹混乱意念的狂风,如同无形的怒涛,从峡谷前方猛地席卷而来!
狂风之中,竟夹杂着点点暗紫色的、如同细萤火虫般的光点!这些光点随着狂风飞舞,所过之处,连坚硬的岩石表面,都发出“嗤嗤”的细微声响,被腐蚀出浅浅的凹痕!更可怕的是,这些光点散发出的混乱意念,直接作用于灵魂,让人心神摇曳,气血翻腾,体内灵力都随之躁动!
“心!是‘蚀风’!闭住呼吸,护住心神,以灵力隔绝体表!”叶琴急声喝道,同时素手连扬,数道淡绿色的灵光符箓飞出,在众人周围形成一个淡绿色的、散发着清香的灵力护罩,将那狂风与暗紫光点稍稍阻隔在外。但这护罩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木晓立刻运转淡灰力量,在体表形成一层晦涩的灰芒,将那侵袭而来的混乱意念与腐蚀性光点大部分抵消。他同时将王珂拉到自己身后,低喝道:“后退!找掩体!”
秦岳也脸色大变,顾不得体内混乱反噬,强行撑起一道淡金色的剑意屏障,护住自己和身后的赵立、张横。赵立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拼命将昏迷的张横往岩壁凹陷处拖拽。
然而,这“蚀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持续了不到十息,那刺耳的尖啸与狂风便骤然停歇,漫飞舞的暗紫光点也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谷中残留的混乱气息与腐蚀痕迹,以及众人惊魂未定的脸色,都证明了刚才那短暂瞬间的凶险。
“这鬼地方……到底还有多少要命的东西!”赵立瘫坐在地,背靠着岩壁,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恐惧。
秦岳也收了剑意屏障,脸色更加难看,体内因强行运功而加剧的混乱侵蚀,让他胸口一阵烦闷欲呕。他看向前方峡谷深处,那里光线更加昏暗,风声也重新恢复了呜咽,但其中似乎隐隐夹杂了别的、更加令人不安的细微声响。
木晓凝神倾听,那似乎是……潺潺的水声?还迎…某种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仿佛心跳般的“搏动”声?这声音并非来自风声,而是……来自地下?或者峡谷更深处?
“前面……好像有水源?”沐晚晴也听到了水声,声道。
叶琴仔细感知了一下空气中的水汽,点零头:“确实,水汽变得浓郁了。这谷中可能有地下暗河,或者……水潭。”
“过去看看。”木晓当机立断。有水的地方,或许意味着不同的生态环境,也可能有离开的线索,或者……更大的危险。但总比在这看似无边无际、怪物层出不穷的峡谷中盲目乱撞要好。
一行人更加心,继续前进。越往前走,地势似乎开始缓缓向下倾斜,两侧岩壁上的苔藓类植物也多了起来,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绿色,隐隐有被污染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与那股淡淡的腥甜腐朽气息混合,形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味道。
又前行了约莫一刻钟,拐过一个巨大的弯道,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狭窄的谷道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葫芦形的谷底盆地!盆地中央,赫然是一个约莫百丈方圆、水质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水面平静无波、却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幽深水潭!潭水边缘,堆积着大量嶙峋的怪石与惨白的兽骨,许多骨骼巨大无比,显然生前是了不得的凶兽。而在水潭对面,靠近岩壁的位置,竟隐约可见……几处人工开凿的痕迹?以及,一些散落的、半埋于泥土与枯骨中的、残破的……建筑构件?
更让众人心惊的是,在水潭岸边,靠近他们这一侧的几块巨大黑色岩石旁,赫然躺着……数具身着听雨楼弟子服饰的……尸骸!
那些尸骸显然已死去多时,血肉早已腐朽殆尽,只余下森森白骨与破烂的衣物。但从骨骼的姿势与周围散落的、锈蚀严重的兵器来看,他们生前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战斗。而且,其中几具尸骸的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仿佛被剧毒或某种邪恶力量侵蚀过!
“是以前进入秘境的同门!”王珂失声低呼。
叶琴快步上前,避开那些紫黑色的骨骼,仔细检查了几具相对“正常”的尸骸,又看了看他们身边散落的物品——几个早已失效的储物袋,几块黯淡的弟子令牌,还有一些锈蚀的刀剑碎片。
“看服饰式样……至少是二三十年前进入秘境的弟子了。”叶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悲凉,“他们……没能出去。”
木晓的目光,则被水潭对面,那些人工痕迹与残破建筑构件所吸引。那些痕迹虽然残破,但规整的线条、残留的符文刻痕……绝非然形成!这谷底,曾有人类,或者,有智慧生灵活动过?是听雨楼的前辈?还是……更古老的存在?
“呜呜……”
就在这时,那幽深如墨的潭水中心,毫无征兆地,冒起了一串巨大的、粘稠的气泡。气泡破裂,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腥臭与混乱气息。紧接着,整个漆黑的水面,开始缓缓地、以潭心某点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
“咕噜……咕噜……”
漩涡转动,带动着潭水,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潭水漆黑如墨,旋转起来,更显诡异深邃,仿佛直通九幽。而随着漩涡的转动,一股强大、冰冷、充满了无尽怨恨与疯狂吞噬欲望的恐怖意念,如同苏醒的凶兽,缓缓从潭底深处弥漫开来,锁定了岸边的……所有生灵!
与此同时,木晓怀中,那枚沉寂的黑色玉简残片,以及贴身收藏的暗金薄片,竟同时传来了清晰的、冰冷的悸动!这一次,悸动的指向,异常明确——正是那幽深潭水,漩涡的中心!
“不好!这潭里有东西!被我们惊动了!”秦岳脸色剧变,失声喝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体内混乱之力因这恐怖意念的刺激,再次剧烈翻腾起来!
叶琴、王珂、沐晚晴也瞬间汗毛倒竖,感受到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死亡威胁!
木晓死死盯着那缓缓旋转、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以及漩涡中心那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他能感觉到,那潭底之物,与“静心潭”那怪物同源,但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恐怖!而且,它似乎对他,对他怀中的“碎片”与“薄片”,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兴趣”或者……“渴望”!
跑?往哪跑?这谷底盆地看似开阔,实则四面岩壁高耸,只有来路一个出口!而看那潭中怪物苏醒的态势,恐怕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
“准备战斗!”木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手中木剑横于胸前,体内淡灰力量与“锁灵印”体系轰然运转到极致!“这一次……怕是避不开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具前辈同门的枯骨,又看向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最后,落在脸色惨白、眼中同样闪过惊惧与疯狂挣扎的秦岳身上。
绝境,似乎再次降临。而这一次,他们已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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