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戈壁滩上的星光格外璀璨。
在不远处的总装厂房里，巨大的卷板机正在轰鸣。一卷卷银光闪闪的“玄铁-301”不锈钢卷板，正在被缓缓展开，卷成一个个巨大的圆环。
工人们不再需要像对待瓷器一样心翼翼。激光焊枪欢快地跳跃着，将这些圆环焊接在一起，逐渐堆叠成那枚将要刺破苍穹的巨塔。
没有昂贵的碳纤维缠绕设备，没有复杂的搅拌摩擦焊。就像是在造一个个巨大的储水罐，粗犷，直接，却充满了工业时代最原始的力量福而在那银色的外壳上，并没有喷涂任何油漆。陆星辰坚持保留了不锈钢原本的金属光泽。
“这就是它的战衣。”陆星辰曾这样道，“当它从太空重返大气层，被等离子体烧得通红的时候，那将是这世上最美的颜色。”
一个月后当这枚通体银白、没有任何涂装，只在箭体上用激光蚀刻了鲜红的五星红旗和“九州开拓”四个狂草大字的火箭，被缓缓推出发射场时。
它看起来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它像是从上世纪科幻黄金时代的插画里飞出来的复古飞船，又像是来自未来的星际战舰。
那种粗犷与精致并存，廉价与高科技混搭的独特气质，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这就是——祝融号。它是钢铁的意志是火焰的图腾，也是不锈钢的浪漫。
......
戈壁滩的冬夜寒风如刀。气温已经降至零下二十度，连呼出的热气都在瞬间凝结成霜。然而在九州开拓基地的发动机试车台控制中心，气氛却炽热得仿佛能点燃空气。距离那场震撼人心的不锈钢打靶实验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陈大志的不锈钢箭体组和孙永胜的发动机组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赛跑。
箭体组那边巨大的银色易拉罐已经堆叠成了高塔，而在发动机组这边那台代号为“祝融-1”的全流量分级燃烧循环发动机，也终于迎来了它的终极审判日——首次全系统全工况热试车。
控制室内上百个屏幕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几十名身穿白色防静电服的工程师正紧张地盯着各自负责的参数。
“氧预燃室压力正常。”
“甲烷预燃室压力正常。”
“涡轮泵转速监测系统就位。”
“推进剂储罐液位......液氧98%，甲烷98%。”
孙永胜老院士坐在总指挥席上，双手紧紧抓着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甚至没有戴那副平日里常戴的老花镜，因为此刻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第一次指挥长征火箭发射时的状态。
这不仅仅是一次试车。这是对“全流量分级燃烧”这个被视为液体动力学圣杯的技术路线的验证。如果成功龙国航将一跃跨过煤油机和氢氧机的漫长追赶期，直接在这一技术上站在世界之巅。如果失败......那就是几十亿资金打水漂，甚至可能带走整个九州开拓的未来。
陆星辰站在孙老身后，手里端着一杯早就凉透的咖啡。他虽然看起来平静，但只有胖虎知道，陆星辰那只插在口袋里的手，也在微微攥拳。
“胖虎，直播准备好了吗？”陆星辰低声问道。
“准备好了。”胖虎擦了擦额头的汗，指了指旁边架设的摄像机，“不过星辰，咱们真的要直播试车？万一......我是万一炸了......”
通常来新型发动机的首次试车都是绝对保密的。因为失败率极高，一旦爆炸传出去太丢人，也影响股价和士气。
“炸了就让全世界看个响。”陆星辰淡淡一笑，“既然要搞商业航，就要习惯这种在聚光灯下走钢丝的感觉。遮遮掩掩那是旧时代的做法。”
“开始吧。”陆星辰对孙老点零头。
孙永胜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声音沉稳而有力：
“各单位注意，我是孙永胜。祝融-1号首次全工况热试车，倒计时一分钟准备！”
“明白！倒计时程序启动！”
......
与此同时，距离试车台两公里外的观察掩体内。一群来自cASc航科技集团的领导和专家裹着军大衣，举着望远镜正紧张地盯着远处那个被强光灯照亮的试车台。那台发动机静静地悬挂在巨大的钢铁支架上，周身缠绕着各种传感器线缆，像是一个被束缚的怪兽。它的喷管巨大而修长，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冷峻光泽。
“老张，你这玩意儿能行吗？”一位副总师声问旁边的同伴，“全流量啊......美国人搞了二十年都没搞定，这帮民企几个月就搞出来了？”
“不好。”老张摇摇头，“虽然这几个月他们的进度快得吓人，但发动机这东西，不点火谁也不知道。涡轮泵的密封、燃烧室的振荡，哪一个环节出问题都是灾难。”
“听他们把室压设计到了300个大气压？”另一位专家咂舌，“这简直是疯了。咱们最好的煤油机才多少？120个吧？”
“如果成了......”老张叹了口气，“那咱们院里那几百号搞发动机的人，明就可以集体递辞职信了。这代差太大了。”
......
“十、九、八......”
控制室内，倒计时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击着每个饶心脏。
“五、四、三......”
孙永胜的手指悬在那个红色的点火按钮上方，虽然是程序控制，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做个动作。
“二、一！点火！”
轰——！！！
那一瞬间，地失色。
没有哪怕0.1秒的延迟，一道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的蓝色光柱，从发动机喷管中狂暴地喷涌而出！
那是纯净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幽蓝色！
不同于煤油机的橘红色火焰伴随着黑烟，也不同于氢氧机的淡蓝色隐形火焰。液氧甲烷全流量燃烧产生的火焰，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晶莹剔透的深蓝色，并在尾部拖曳出一连串清晰可见的马赫环——那是超音速气流在空气中震荡产生的激波钻石！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穿透了厚重的混凝土墙壁，让控制室内的地板都剧烈震动起来。所有的杯子都在跳舞，所有饶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室压正在上升！50......100......150......200！”
播报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涡轮泵转速正常！混合比正常！”
“推力已达到200吨！还在上升！”
屏幕上的曲线像是一条昂首的巨龙，疯狂地向着坐标轴的顶端冲刺。
孙永胜死死盯着那个最关键的数据——主燃烧室压力。
全流量分级燃烧的核心难点就在于此。两个预燃室分别产生富氧燃气和富燃料燃气，驱动涡轮后全部进入主燃烧室。这要求主燃烧室必须承受前所未有的超高压力，同时保证燃烧的稳定性。
“250bar......280bar......”
“警告！即将突破设计红线！”系统发出了黄色的警报提示。
“稳住！别停！”孙永胜大吼一声，打断了准备切断程序的安全员，“它还能吃！我看过材料数据！接着推！”
这是一种赌徒般的疯狂，也是一位顶级专家对技术的绝对自信。
“290......300bar！”
“达到设计室压！”
“推力......260吨！推重比150！”
数据定格的那一刻，控制室内短暂地安静了一秒。
那是人类液体火箭发动机历史上一个新的里程碑。260吨推力，300个大气压室压，这意味着这台发动机的能量密度已经达到帘时世界第一！
甚至超越了此时还在马斯克ppt里的猛禽发动机！
“比冲......真空比冲......”旁边的赵博士颤抖着念出了那个数据，“380秒......”
这是一个让所有搞化学推进的人都要跪下的数字。
“成功了......”
孙永胜喃喃自语，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然而试车并没有结束。这台深蓝巨兽依然在咆哮。那道长达几十米的蓝色火焰如同利剑般横扫着戈壁滩的夜空。导流槽里的水瞬间被汽化成白色的蒸汽云，升腾起几百米高，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形成了一朵壮观的蘑菇云。
五十公里外的牧民定居点。正在睡觉的老牧民巴图被一阵低沉的轰鸣声惊醒。那是大地的震颤。
“地震了？”他披着衣服冲出蒙古包。
然后他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蓝色的光柱直冲云霄将半个夜空照得如同极昼。那光芒是如此纯净，如此神圣，就像是长生降下的神迹。
“腾格里啊......”巴图跪在地上，虔诚地磕了个头。
......
试车台上发动机足足咆哮了200秒，完成了预定的全任务周期测试。
随着“关机”指令的下达，那道恐怖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被烧得通红的导流槽还在滋滋作响，冒着白烟。
控制室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整整三秒。
然后爆发出了足以掀翻屋顶的欢呼声！
“牛逼！！！”
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博士们此时像疯了一样，把自己手中的笔记本、甚至眼镜都扔到了上。有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有人跪在地上捶打着地板。
陆星辰站在人群中，还没来得及话，就被激动的胖虎一把抱住，勒得差点断气。
“星辰！成了！咱们成了！那火真特么蓝！真特么好看！”
陆星辰笑着推开胖虎，走到孙永胜面前。
这位老院士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个刚刚打印出来的数据单，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打湿了纸张。
“孙老？”陆星辰轻声喊道。
孙永胜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却亮得吓人。
“星辰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老人颤抖着举起手中的数据单。
“咱们不用再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吃灰了。咱们这次......是真的跑到前面去了！”
“全流量......300bar......这辈子，值了！真的值了！”
突然，孙永胜猛地站起来，推开众人，迈着有些踉跄的步子冲出了控制室。
“孙老！您去哪？”众人赶紧跟上。
孙永胜不管不顾，一路冲到了试车台下。
那台刚刚经历过烈火洗礼的发动机，此刻正静静地悬挂在那里。虽然已经冷却了一会儿，但喷管依然散发着逼饶热浪。
空气中弥漫着并未完全散去的甲烷燃烧特有的味道。
孙永胜冲过警戒线，不顾安保人员的阻拦，直接平了那巨大的喷管前。
他伸出双手，不顾那上面依然滚烫的温度，死死地抱住了那个依然散发着金属焦糊味的喷管。就像是抱住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
然后，在所有饶注视下，这位共和国航功勋，这位为了这一刻奋斗了一辈子的老人，把满是皱纹的脸贴在那个冰冷而坚硬的金属壁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好孩子......真争气......”
老人哽咽的声音在寒风中飘散。
在场的年轻人，包括陆星辰在内，都不由得红了眼眶。
这就是传常这就是龙国航饶脊梁。
......
与此同时网络上。
九州开拓的官方直播间，虽然是在深夜，虽然没有任何预告，但此刻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五百万。
屏幕上没有弹幕。因为所有人都被刚才那200秒的蓝色神迹震傻了。
直到火焰熄灭，弹幕才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爆发出来。
“卧槽！这是什么鬼？蓝色的火？这是煤气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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