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月砚坊的青砖黛瓦,巷子里就传来“噼啪”的鞭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燕子。王大娘带着街坊们正往墙上贴囍字,红纸被风掀起边角,露出底下阿月亲手染的“霞影红”墙纸,红得像淌动的朝霞。
“阿月姑娘,沈大人,吉时快到啦!”王大娘隔着雕花木门喊,声音里裹着笑,“喜轿都在巷口等着了,再磨蹭可要误了拜堂时辰!”
里屋的铜镜前,阿月正由苏珩的妻子为她绾发。乌黑的青丝被红绸束起,绾成个温婉的垂挂髻,簪上沈砚特意寻来的珍珠步摇,每颗珍珠都莹润饱满,是他托人从南海采来的。
“这凤冠是按你画的样子做的,”苏夫人拿起鎏金点翠凤冠,轻轻戴在她头上,凤冠两侧的珠串垂在颊边,晃出细碎的光,“沈大人盯着匠人做了三个月,定要配得上你的手艺。”
阿月望着镜中的自己,凤冠映得眉眼愈发清亮,身上的“霞影红”喜服在晨光里流动着金红的光泽,裙摆上用金箔描的凤凰尾羽,随动作扬起时,竟像有细碎的金粉飘落。她指尖拂过衣襟上那朵被血珠染成的栀子花,花瓣边缘被她用金线细细勾过,成了独一无二的印记。
“他倒是有心。”阿月嘴角噙着笑,想起昨夜沈砚偷偷溜进后院,蹲在染缸边跟她讨喜糖,被念儿撞见时,耳尖红得像浸了染液的棉线。
正着,沈砚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阿月,我……可以进来吗?”
“沈大人这时候来,可是要讨个‘早生贵子’彩头?”苏夫人笑着推阿月出去,自己则拉着要跟去看热闹的念儿,转身关上了门。
外间的八仙桌上,摆着两碗桂圆莲子羹,热气袅袅缠着梁上的红绸。沈砚穿着身月白长衫,外罩件绛红色马褂,领口绣着暗纹的并蒂莲,是阿月用“烟雨蓝”丝线给他绣的。见阿月出来,他手里的汤勺“当啷”掉在碗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看件稀世的珍宝。
“傻站着做什么?”阿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眸踢了踢他的鞋尖——那鞋面上绣着对戏水鸳鸯,是她熬夜绣的,针脚虽不如绣娘精细,却格外密实。
“好看。”沈砚憋了半才出两个字,伸手想扶她,又想起规矩,手在半空停了停,终究是按捺不住,轻轻牵住她的指尖,“比我想象汁…还要好看百倍。”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却暖得惊人。阿月任由他牵着,步摇上的珍珠轻轻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像在应和两人加快的心跳。
巷口的喜轿果然已经备好,轿身缠满红绸,四角挂着鎏金铃铛,轿帘上绣的百子图,正是街坊们凑的云锦碎料拼的,歪歪扭扭的人儿反倒透着股憨态可掬的喜福
“新娘子上轿咯!”王大娘指挥着轿夫稳稳放下轿凳,沈砚却忽然拦住:“我想牵着她走过去。”
这话一出,巷子里顿时响起哄笑。苏珩打趣道:“沈大人这是舍不得让新娘子沾半点累?”沈砚也不恼,只是牢牢牵着阿月的手,红绸在两人腕间绕了三圈,打了个结实的同心结。
从月砚坊到镇上的祠堂不过半里路,却走得格外慢。街坊们撒的五谷杂粮混着花瓣落在喜服上,孩子们追着轿夫手里的红灯笼跑,笑声震得枝头的槐花簌簌往下掉。阿月踩着沈砚特意铺的红毡子,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影子里,听着他低声:“你看,上次摔屁股墩的染缸边,我种了丛凤仙花,等秋结了籽,给你染指甲。”
“还有晾喜服的竹竿,我让木匠刻了花纹,以后挂咱们孩子的衣裳。”
“祠堂后的那口井,我清淤时发现底下有泉眼,以后染布用那水,颜色定更鲜亮……”
他絮絮叨叨着往后的日子,像在铺展开一卷染着烟火气的画。阿月听着,忽然想起初遇时,他穿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站在染坊门口问:“姑娘,能染匹‘雨过青’吗?”那时的他,眼里还带着未脱的书卷气,哪像现在,连情话都带着染坊的草木香。
祠堂里早已挤满了人。供桌上摆着阿月用“霞影红”染的绸缎供布,香炉里插的红烛,烛身是她调的“胭脂色”,燃着时,烛泪淌下来像融化的红宝石。
拜堂的赞礼声响起时,沈砚牵着阿月的手,掌心沁出薄汗。“一拜地——”两人转身对着敞开的祠堂门,晨光恰好落在喜服交叠的衣角上,金红的凤凰与绛红的并蒂莲仿佛活了过来,在光里轻轻摇曳。
“二拜高堂——”苏珩夫妇坐在主位上,念儿趴在桌沿,手里攥着两颗喜糖,看见阿月弯腰时,步摇上的珍珠晃成串星子,忍不住拍手叫好。
“夫妻对拜——”沈砚望着阿月,凤冠上的珠串垂下来,遮住了她半张脸,却挡不住那双含笑的眼。他慢慢弯腰,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低声:“往后,染缸里的活,我多做些。”
阿月笑着回拜,红绸在两人之间轻轻晃,像条系住岁月的线:“好啊,那描金的活归我,省得你总把凤凰尾巴描成野鸡。”
哄堂大笑中,沈砚将枚玉佩塞进她手心,玉佩温润,刻着个的“砚”字,是用他珍藏多年的墨玉雕的。“这是我爹留下的,”他贴着她耳边,“他,送给能让我放下笔墨,甘愿洗手作羹汤的人。”
阿月指尖摩挲着玉佩,忽然想起昨夜在染坊的灯下,他趴在桌上写喜帖,墨汁蘸得太足,滴在红纸上晕开个墨点。他懊恼地叹气,她却笑着用金粉在墨点周围画了圈云纹,竟成了幅别致的景。
此刻,那张贴着墨点云纹的喜帖,正被苏珩用磁石吸在祠堂的梁柱上,风吹过,红帖轻轻晃,墨点在金云里若隐若现,像藏着个只有他们懂的秘密。
宴席开在染坊的院子里,临时搭的木桌上,摆满了街坊们凑的菜。王大娘的桂花糕,张屠户的酱肘子,还有念儿非要亲手做的“染缸状”馒头——虽捏得歪歪扭扭,馒头上用甜菜根汁画的笑脸,却格外喜人。
沈砚被灌了不少酒,脸颊红得像染过的“胭脂色”,却始终攥着阿月的手不放。有人起哄让他新婚誓言,他晃着脑袋,指着院角晾着的那匹“烟雨蓝”布料,大声:“我沈砚对起誓,往后阿月染布,我就烧火;阿月描金,我就研墨;她要是累了,我就……我就把染缸都搬到院子里,让她躺着看我染!”
满院的笑声震落了槐花,飘在阿月的喜服上,像撒了把碎雪。她望着眼前这个醉态可掬的人,忽然觉得,那些浸在染液里的日夜,那些为喜服描金时的专注,都化作了此刻掌心里的温度。
夕阳西下时,宾客渐渐散去。沈砚抱着微醺的阿月,走进他们布置好的新房——其实就是染坊后院的阁楼,墙上挂着两人合染的“并蒂莲”挂毯,窗台上摆着沈砚用染缸废料雕的摆件,连被褥都是用染坏的“霞影红”边角料拼的,针脚虽乱,却暖得像晒过太阳。
“你看,”沈砚指着床顶的红帐,帐子边缘绣着圈细密的蓝线,是阿月用染布剩下的线头绣的,“像不像你的‘星空落在帐子上’?”
阿月仰头望去,蓝线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果然像片静谧的夜空。她忽然想起苏夫人曾,好的婚姻就像染布,得经九浸九晒,熬过那些褪色的风险,才能留得住最温润的底色。
“沈砚,”阿月握住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明教我写你的名字吧,用你那支狼毫笔。”
沈砚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凤冠上的珍珠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带着微凉的甜:“好,写完了,就着染液当印泥,盖在咱们的喜服上,作个永远的记号。”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喜服的凤凰尾羽上,金箔闪着细碎的光。染坊的角落里,那口染过“霞影红”的缸里,还剩着半缸染液,在月光下像块凝固的红宝石,映着梁上缠绕的红绸,将往后的岁月,都染成了温暖的颜色。
那些藏在布纹里的心事,那些浸在染液中的时光,终在这一刻落笔成画,画里有红妆铺道,有墨痕记盟,还有两个牵着红绸的人,在烟火气里,把日子染成了最踏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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