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银旺迷迷糊糊醒了。他躺在沙发上，电视还开着，屏幕上是滋滋作响的雪花屏。
他揉了揉眼睛，觉得有点冷。
他起身去关窗户，外面已经黑了。他顺手按了按墙上的开关，头顶的灯管闪烁了几下，才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他走到冰箱前，想找点吃的。
里面放着一瓶，好像是昨才刚买的牛奶，现在一打开，一股酸臭味冲出来。他皱了皱眉，把牛奶盒扔进了垃圾桶。
“质量真差。”他嘀咕了一句，拿了片干面包啃起来。
他慢悠悠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雨下得很大，密集的雨点打在玻璃上，有一种另类的平静。
在不远处是另一栋单元楼，两栋楼离得很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对面楼的窗户。大部分窗户都黑着，或者拉着窗帘。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对面同样七楼的一扇窗户后面，灯亮着，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她好像穿着一件很红的裙子，在昏暗的背景里特别扎眼。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脸正对着他的方向。雨幕让她的脸有些模糊，但陈银旺能感觉到，她在看他。
一动不动地看着。
陈银旺心里有点不舒服。被人这样盯着看，感觉怪怪的。他拉上了窗帘，隔断了那道视线。
第二，陈银旺在家赶一份设计稿。
他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他猛地回头，房间里空荡荡的。
他忍不住又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那个女人还在。
还是那件红裙子，还是那个姿势，还是朝着他的方向。就好像她从昨站到了现在。
陈银旺心里有点发毛了。他放下窗帘，在房间里踱步。他走到书房，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然存在。他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感觉那道视线穿透了墙壁，牢牢地钉在他背上。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客厅窗前，猛地拉开窗帘。
红衣女人还在那里。陈银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家看。
一股无名火冲上来。陈银旺用力推开窗户，雨水立刻飘了进来。他朝着对面挥手，大声喊道：“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回去！”
对面的女人似乎有了反应。
她看着陈银旺激动的动作，迅速地将头转向她家室内，像是在和她旁边的人交流。
然后她抬起了手臂，手指越过了窗台，越过了雨幕，直直地指向了陈银旺所在的房间内部。
陈银旺愣住了。她指什么？指我？还是指我屋里有什么？
他猛地回头，身后是他熟悉的客厅，沙发，电视，没有任何异常......
等他再转回头，对面的女人已经放下了手，恢复了那种直视的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但那种被窥视......被针对的感觉。从那起，变得更加强烈和清晰了。
接下来的几，无论陈银旺在做什么。吃饭、睡觉、看电视、上厕所......他总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它无处不在。他甚至不敢靠近窗户，但即使他背对着窗户坐在最里面的卧室，那种被穿透感也丝毫不减。
他试过大声咒骂，试过拉上所有窗帘，但都没用。只要他看向窗外，那个女人总能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而她的目光让他坐立不安。
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灯光闪烁得更加频繁，冰箱里的东西坏得越来越快，房间里的温度低得他需要穿上厚外套。他开始失眠，耳边总是有听不清来源的杂音。
终于，在又一个无法入睡的深夜，他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这雨好像就一直没有停过。
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他冲到客厅，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指颤抖地按下了“110”......
电话接通了。
“你好，110报警服务台。”一个女声传来，声音平稳，但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福
陈银旺咽了口唾沫，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我......我要报警。”
“好的，请讲，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一直偷窥我。是对面楼的一个女人，穿着红衣服的女人，站在窗户那里看我！从早到晚！......她还用手指我！......”陈银旺的语速越来越快。
“先生，请不要激动。一下您的具体地址，还有那个女饶地址。”女警的声音依旧平稳。
陈银旺脱口而出：“幸福区，3号楼，701室！那个女人在......在对面那栋楼，也是七楼，对，就是正对我家的那个窗户，应该......是7号楼，701室！”
“幸福区，3号楼701，报警人被7号楼701住户偷窥骚扰，是吗？”女警重复确认。
“对！没错！就是她！你们快来吧！我快受不了了！”陈银旺急切地。
“我们马上派民警过去了解情况。请保持电话畅通。”
电话挂断了。陈银旺握着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警察来了就好了，警察会处理这件事的。他走到窗边，心地躲在窗帘后面，心翼翼地望向对面。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两名穿着警服的警察出现在了对面7号楼701的门口。那个女人开了门。因为距离和雨幕，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动作。
他看到警察在和那个女人交谈。女人着什么，然后警察也了些什么。接着，陈银旺看到那个女人抬起手，指向了他所在的窗口。
然后，那两名警察和那个红衣女人，三个人，一齐转过头，望向了他的窗户。
陈银旺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们为什么都看我这边？那个女人跟警察了什么？为什么警察也看过来了？难不成我房间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他猛地拉上了窗帘，隔绝了那几道投来的视线，他将自己缩进了沙发里。
屋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了，他感到手脚都冻得麻木。这种寒冷刺骨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陈银旺正在疑惑，突然，自己家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不大，但还是让他整个人抖了一下。
是警察！警察来回访了！他们动作真快！陈银旺心里一松，赶紧走过去，伸手拧开了门锁，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刚才他在对面看到的那两名警察。
而那个女人，正紧紧抓着其中一名警察的胳膊，躲在他们身后，脸色惨白得没有血色，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内......
陈银旺刚想开口“你们好”，那个女人却猛地用颤抖的声音尖叫起来：“门！警官！这门怎么自己打开了？！这房子......这房子明明是空着的！没人住的！”
陈银旺愣住了。他自己打开的门啊？这女人在胡什么？
一名年纪稍长的警察皱了皱眉，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内，扫过陈银旺站的位置，但他的目光似乎......穿过了陈银旺，落在了空荡荡的客厅里。
“真是空的......”另一个年轻点的警察探头往里看了看，“确实不像有人住的样子。积了不少灰呢。”
陈银旺低头看了看脚下。地板很干净啊？他昨才拖过。他回头看了看客厅，沙发，电视，茶几......一切都和原本一模一样。哪里空了？哪里积灰了？
“警官，你们怎么......”陈银旺想解释。
但那个年长的警察仿佛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他拿出对讲机，开始通话：“总部，查一下刚才拨打报警电话的那个号码的机主信息。号码是198......”
他报出了陈银旺的手机号。
陈银旺站在原地，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们为什么看不见我？他们听不见我话？他们还我的房子是空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了回复，声音在幽深的走廊里十分清晰：“队长......这个号码的机主信息查到了。机主名叫陈银旺，但是......登记信息显示，该机主已于一年前死亡。死亡证明都归档了。可能是家属还没及时去注销号码......”
陈银旺感觉自己的思维停滞了。我死了？不可能！我明明就站在这里！我还能呼吸，还能感觉冷，还能害怕......
“死了？”年长的警察眉头紧锁，看向身边瑟瑟发抖的红衣女人，“你之前，这间房子怎么了?”
女饶声音带着哭腔：“业主群里早就过！这间3号楼701，一年前出了事，燃气爆炸！住在这里的一个男的，姓陈，被炸死了！房子一直空着，没人敢租也没人敢买！但是......但是我最近，老是感觉对面空房子里有人！有个男人在窗户那里走来走去，看着我！所以我才会经常躲在我家窗帘后面确认......我害怕！我以为是偷，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我今都准备要报警的！没想到你们先来了......”
陈银旺的脑子“嗡”的一声。一些破碎的、灼热的、伴随着巨响和剧痛的画面猛地撞进他的脑海。碎裂的玻璃，翻滚的火焰，浓烟，还有......无尽的黑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站在这里，却又好像不在这里。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客厅的墙壁，一切都变了样。那里原本挂着一幅风景画，现在却是一片被烟火熏黑的痕迹，墙皮有些剥落。他之前为什么从来没注意到？他总是下意识地忽略这些不协调的细节。
冰箱里永远快速腐烂的食物......永远闪烁的灯光......异常的阴冷......还有那些听不清的杂音......
原来，他才是那个“东西”。他才是那个困在空屋里，日复一日重复着虚假日常，并且不断“窥视”着对面活人世界的......地缚灵。
他一直以为的红衣女饶“骚扰”，其实是她面对未知存在的恐惧和躲在她家红色窗帘后的警惕。她才是那个被困扰的活人。
警察和女人站在门口，他们看着空无一物、布满灰尘的房间，讨论着一年前的死亡和可能的灵异现象。他们看不见陈银旺，听不见他内心崩溃的嘶吼......
“女士，这里我们会继续勘察，确认一下有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到时候会告知你结果。至于你的关于这户主陈先生的事，请不要多想，合适的话，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这样继续猜疑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张，你送这位女士先回家，我留下来再看看......”年长的警察表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道。
陈银旺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存在的痕迹，他以为的正常生活，原来只是一场无人知晓的、停滞的亡魂执念。
世界在他周围迅速崩塌瓦解，露出了原本残酷的真实底色。
......
几个月后，幸福区3号楼701室经过重新装修，租给了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李。
搬进来的第一晚上，李正在整理书籍。他有点累了，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无意中望向窗外对面同样七楼的窗户。
对面7号楼701的窗户后面，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睡衣，在室内灯光下很显眼。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脸正对着他的方向。
李皱了皱眉。这女人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盯着我家看？怪瘆饶。
他决定不去理会，继续整理东西。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一丝困惑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近得仿佛就在他肩后：
“你看，对面那个女人，是不是一直在看着我们？”
李全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他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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