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的陈老汉站了出来:“我爷爷讲过,要是护村灵走了,村里就得找三个人守夜,直到想出办法。”
“守夜?”李四问。
陈老汉点头:“每夜三人,在村中心的老槐树下守着,从午夜到凌晨三点,最危险的时候。”
村长沉思片刻:“也只能这样了。今晚开始,抽签决定守夜人。”
抽签结果出来,李四、王老五和赵家媳妇被选为第一夜守夜人。
父亲拉住村长:“能不能换人?四儿还年轻......”
村长摇头:“抽中就是抽中,改不了。”
王老五是村里的老光棍,酒鬼一个。赵家媳妇刚过门不到一年。
当晚十一点半,三人在老槐树下集合。王老五拎着一壶酒,赵家媳妇抱着膀子,李四拿着父亲给的砍刀。
“都是你惹的祸。还连累老子。”王老五灌了一口酒,对李四。
李四没反驳。赵家媳妇只是默默地看着地面。
午夜来临,气温骤降。
最初两时平静得出奇。村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连风声都消失了。
王老五已经醉醺醺的,开始胡言乱语。赵家媳妇蜷缩在树根处,闭着眼睛祈祷。李四紧握砍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凌晨两点左右,李四听见远处传来铃铛声。
“你们听见了吗?”他问。
王老五鼾声如雷。赵家媳妇睁开眼睛,恐惧地点头。
铃铛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孩童的笑声。
“嘻嘻嘻...来玩呀...”
李四站起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街道尽头,几个矮的影子在跳跃。
赵家媳妇突然抓住李四的手臂:“我看见我死去的儿子了...他在向我招手...”
李四按住她:“别去,那是假的。”
影子越来越近,李四看清了那是三个孩子,面色青白,眼睛全黑,手腕和脚踝上都系着铃铛。
“来玩捉迷藏呀。”领头的孩子,嘴角咧到耳根。
王老五被吵醒了,睁眼一看,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李四想拉住他,但已经晚了。现在只剩下他和几乎崩溃的赵家媳妇。
孩子们围了上来,绕着老槐树转圈。
“姐姐,陪我们玩嘛。”一个孩子对赵家媳妇。
赵家媳妇眼神迷离,慢慢站起身:“宝,是你吗?”
“别去!”李四拉住她,“那不是你儿子!”
但赵家媳妇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推开李四,向那些孩子走去。
“姐姐来啦!”孩子们欢呼着,牵起赵家媳妇的手,带她走向黑暗。
李四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脚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赵家媳妇被带进一条巷,消失不见。
铃铛声和笑声渐渐远去。
李四瘫坐在地上,浑身冷汗。这时,他感到有人在他耳边吹气。
一个声音低语:“都是你害死了她。”
李四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看见。
凌晨三点,其他村民赶来接应,只找到瘫软在地的李四和空酒壶。
“王老五和赵家媳妇呢?”村长问。
李四颤抖着指向黑暗:“...被带走了。”
村民们顿时哗然。
“两个人就这么没了?”
“这怎么办啊!这方法也不行啊,完全是送死!”
“都怪李四!”
村长沉默良久,最后:“先回去,亮再。”
第二,王老五的尸体在村口被发现,他挂在树枝上,像是自己爬上去的,但表情极度惊恐。赵家媳妇彻底失踪,再也没人见过她。
李四被关在家里,父母轮流看守。他整日一言不发,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夜的恐怖场景。
当晚,村里又组织了守夜,抽中的三人宁死不从,最后不得不作罢。
夜幕降临后,惨叫声再次响彻村庄。
第三,李四决定去找陈老汉。
“陈伯,您爷爷还过什么?有没有请回护村灵的办法?”
陈老汉缩在炕上,旱烟袋抖得几乎握不住。“没用的……都完了……”
“我们离开村子也不行吗?”李四皱紧了眉头。
“没用的,去哪都没用了,那些东西认定我们了......”陈老汉叹了口气。
“总得试试!您再想想!”李四几乎是在哀求。
陈老汉看了他一眼,:“传护村灵原本是人,是村子创建者的儿子,为保护村子而死。他的魂魄化作了护村灵。”
“那怎么才能请回来?或者找人接替它?”李四抓住一线希望。
陈老汉猛地摇头,脸上写满恐惧:“接替?那不是活人能做的事!那是把自己献祭出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而且需要时间,需要仪式,我们没时间了!”
他指向窗外,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去,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快。“看见了吗?它们等不及了……今晚可能就……”
李四的心沉了下去。
黑夜骤然覆盖了村庄。这一次,没有渐暗的过程,太阳仿佛直接被按了下去。
李四跌跌撞撞跑回家,反身顶住大门。父亲正在用木板加固窗户,母亲则把所有的剪刀、捕都放在手边。
“陈老汉怎么?”父亲头也不回地问。
“他没办法了。”李四回答。
母亲捂着嘴蹲在霖上。
就在这时,第一声撞击落在门上。不是试探性的抓挠,而是直接疯狂的撞击。
“顶住!”父亲吼道,和李四一起用肩膀死死抵住门。
门外,不再是模仿人声的呼唤,而是变成了无数种声音的混合。
窗户上的木板开始弯曲。
“怎么办,要顶不住了。”李四感到门板传来的力量大得惊人,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抵抗。
“去地窖!”父亲当机立断。
三人冲向厨房角落的地窖入口。刚掀开木板,身后的大门就在一声巨响中轰然碎裂。
李四回头看了一眼。
那不是“一群”鬼怪。那是一片蠕动翻滚的黑暗。它们没有具体的形状,就是一团团影子,它们瞬间涌满了整个堂屋。
“快下去!”父亲把李四和母亲推下地窖,自己正要跟上,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拖拽出去。
“爸!”
父亲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他的身体被那片黑暗吞没,瞬间分解。
母亲尖叫一声,想去拉丈夫,李四死死抱住她,同时拉上霖窖的门板。
地窖里,母亲浑身发抖,紧紧抓着李四的手臂。“四儿……你爸他……”
李四不出话来。
头顶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然后,地窖的门板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四儿,开门啊,是妈。外面没事了,它们都走了。”
是母亲的声音!可母亲正紧紧挨着他。
地窖里的母亲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几乎裂开。
“四儿,”门外的“母亲”继续呼唤,声音带着诡异的笑意,“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开门出来吃啊。”
李四浑身冰冷,一动也不敢动。
敲门声停了。门外的东西似乎失去了耐心。
接着,门板缝隙里,开始渗入血液。
李四环顾四周,地窖里只有一些囤积的蔬菜和粮食,没有任何出路。
头顶上,木板被拆碎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些东西正在拆房子!
突然,地窖的门板发出一声脆响,一道裂痕出现在中央。透过裂缝,李四看到了一只眼睛,完全黑色,没有眼白,正死死地盯着他。
“找到你了。”一个非人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李四抄起身边一把用来挖材铁锹,疯狂地朝裂缝砸去。
“滚开!滚开!”
铁锹砸在门板上,对那只眼睛毫无影响。反而裂缝越来越大,更多黑色的烟雾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母亲突然站了起来。
“妈!蹲下!”李四喊道。
母亲却没有动。她眼神空洞,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
“四儿,”母亲的声音变得平板无波,“它们,只要献出一个至亲的灵魂,就能放过另一个。”
“妈!你别听它们的!那是骗你的!”李四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母亲仿佛没有听见,她喃喃自语:“是我没教好你……是我的错……我该去赎罪……”
她猛地向前一步,主动伸手去拉地窖的门闩!
“不!”李四扑上去想阻止她。
但母亲的力量大得惊人,轻易就甩开了他。她拉开门闩,地窖门轰然洞开。
门外,那片黑暗彻底涌了进来。
母亲回头看了李四最后一眼,脸上依旧是那诡异的微笑,然后就被黑暗彻底吞噬。
李四瘫倒在地窖角落,他想起自己倒掉的那碗米饭,想起父亲的怒吼,母亲的担忧,想起王老五和赵家媳妇被拖走时的景象。
无尽的悔恨和恐惧淹没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肢体正在失去知觉,意识开始模糊。
在最后的时刻,他听到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有熟悉的,也有完全陌生的:
“嘻嘻……最后一个……”
“浪费粮食的孩子……”
“和我们一起……永远……”
李四的意识彻底消散了。
村子里,最后的哭喊和撞击声也陆续平息,彻底归于死寂。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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