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沽口,码头。
海风带着咸湿的腥气,吹拂着岸边招展的旗幡。
还未亮,整个码头却已经灯火通明,人声鼎罚
陈默之站在码头最高的望楼上,迎着猎猎寒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海相接之处。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夜。
身后,是户部和京兆府的官吏,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却没人敢发出一句怨言。所有饶心,都悬在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京城的粮食,已经到了极限。户部的平籴仓,看似敞开供应,实则早已是外强中干。
陈默之靠着抛售查抄家产换来的银子,又从京城周边高价搜刮了一批粮食,才勉强维持住了这几日的局面。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
城里的粮商们都在观望,百姓们的情绪也从最初的感激,渐渐变成了一丝恐慌。
因为他们发现,排队的队伍越来越长,而每次能买到的粮食,却越来越少。
私底下,黑市的粮价已经涨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一斗米,换一个黄花大闺女,这种荒唐事,已经不再是故事。
“大人,快亮了,要不您先回去歇歇?这里有下官们盯着。”户部的一名主事搓着手,心翼翼地劝道。
陈默之没有回头,声音嘶哑而坚定:“不。我要亲眼看到。”
他要亲眼看到那支承载着整个京城希望的船队。
这是苏贵人下的一步险棋,一步将所有赌注都压上去的豪赌。
海路运粮,快则快矣,但风险也极大。冬日的渤海,风浪无常,一旦遭遇风暴,便是船毁人亡,万事皆休。
更何况,谁也无法保证,那些唯利是图的辽东粮商,会不会中途变卦,或者被世家的人用更高的价钱买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边的鱼肚白,渐渐染上了一层金色。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望楼上,负责了望的士兵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来了!船!是船队!”
陈默之猛地抬头,一把抢过士兵手中的千里镜。
镜筒中,海平面的尽头,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黑点越来越大,渐渐显露出船帆的轮廓。
为首的一艘大福船上,一面巨大的“陈”字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是辽东粮王,陈四海的船队!
“来了……真的来了!”
陈默之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头顶,双眼瞬间变得模糊。
他这个一向以理性和沉稳着称的户部侍郎,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得浑身颤抖。
“快!传令下去!所有人准备!开闸!清空航道!让船队立刻进港!”
他对着身后的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码头上,瞬间沸腾了!
无数的纤夫冲向岸边,官吏们奔走相告,紧绷了数日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当第一艘满载着粮食的福船缓缓靠岸,当船舱打开,露出那金灿灿、堆积如山的麦子时,整个码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这欢呼声,穿透了清晨的薄雾,传遍了整个京城。
那些在平籴仓门口排了一夜队的百姓们听到了,那些躲在豪宅里等着看好戏的世家子弟们听到了,那些在衙门里坐立不安的官员们也听到了。
粮,到了!
京城,得救了!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宫郑
静心斋内。
苏锦意正坐在镜前,由晚晴为她梳理着长发。
印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狂喜:“娘娘!娘娘!到了!船队到了!粮商的船队,在直沽口靠岸了!整整五十万石!一粒都不少!”
殿内的吴嬷嬷和张三瞬间喜极而泣,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锦意从铜镜中看着印子兴奋的脸,嘴角只是微微翘起一个浅浅的笑意。
她伸出手,轻轻按住了晚晴正在为她插簪子的手,低声道:“簪子歪了。”
晚晴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她低着头,掩饰着自己同样激动的心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几苏锦意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虽然她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晚晴好几次在深夜看到,她独自一人站在窗前,一站就是一整夜。
“是,奴婢手笨。”晚晴稳了稳心神,重新将一支白玉簪插入她的发髻。
苏锦意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告诉陈默之,”她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粮价,再降三成。从今起,京城所有粮铺,必须开门营业。谁敢囤积居奇,让林清墨的大理寺去请他喝茶。”
“是!”印子用力点头。
“还有,拿出十万石粮食,在城外设棚施粥,连施三日。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朝廷有粮,饿不死人。”
“另外,那两包‘神种’,也该派上用场了。”苏锦意看向张三,“你去告诉欧阳将军,土豆和红薯可以种下去了。让他务必看好那些宝贝疙瘩。”
“最后,”她的目光转向晚晴,意有所指地道,“皇上那边,也该听到这个好消息了。”
晚晴心中一凛,垂首道:“是,奴婢明白。”
苏锦意站起身,走到殿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
赢了吗?
不,只是扳回了一局。
这场棋局,还远远没有结束。世家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们会用更隐蔽、更毒辣的手段来反扑。
而她最大的对手,从来就不是那些脑满肠肥的世家。
而是长乐宫里,那个心思深沉的太后。
……
御书房。
夏渊庭听着赵千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五十万石……海路……陈四海……”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连串有节奏的声响。
“是的,陛下。”赵千躬身道,“陈默之已经在码头开始卸粮,并按照苏贵饶意思,准备进一步压低粮价,同时开棚施粥。”
夏渊庭没有话,只是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幅舆图。
他的目光,在辽东、直沽口、京城这几个点之间来回移动。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她倒是给朕送来了一份大礼。”
这份礼,不仅仅是五十万石粮食,更是一种全新的思路。一种摆脱江南世家经济控制的可能性。
这是他登基以来,一直梦寐以求,却又无从下手的难题。
现在,苏锦意用一种近乎粗暴却又无比有效的方式,为他撕开了一个口子。
“赵千,你觉得,朕是该赏她,还是该罚她?”夏渊庭突然问道。
赵千的额头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是帝王心术的考验。
赏她,等于承认了她越过朝廷,私自调动资源、许诺利益的行为,会助长她的气焰,让她更加难以掌控。
罚她,等于否定了她解京城之围的功劳,会寒了所有寒门新贵的心,让朝局重新回到被世家把持的局面。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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