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哒哒地穿行过陈旧的城市街道,又颠簸在蜿蜒的山路上。
老式手扶拖拉机前头的照明灯坏了,黑暗郑
江大山不住地埋怨王强:“强伢子,早就跟你要爱护车子,这灯坏了一路,黑灯瞎火的,多危险!”
平日里,这拖拉机多是王强开着四处送货。
幸好他们随身带的包里还有个手电筒,肖志和江大山便轮流举着手电、
一束昏黄的光柱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摇曳,勉强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
车身随着路面的起伏不停地摇晃,颠得人骨头都快散了架。
足足行驶了一两个时,熟悉的村庄轮廓才在夜色中隐隐浮现。
路上,蒋心乐轻声细语地向程东,讲述了与那位领导交涉的详细经过。
原来,刘志阳毕竟是市里效益最好的国营机械厂厂长的儿子,地位非同一般。
厂长亲自出面找人,上面的领导多少要卖个面子,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出。
万幸的是,这位前来沟通的领导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了解了前因后果后,并未偏袒,总算是有惊无险。
永红大队,程东家那熟悉的土坯房前,透着温暖的灯光。
大嫂和二嫂早已等候多时。
灶房里,昏黄的钨丝灯泡下,一张方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碗腊肉,一盆青菜,还有金黄的炒鸡蛋,虽不奢华,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大家围坐下来,两位嫂嫂迫不及待地询问起这几城里的情况。
程东只拣好事,报喜不报忧。
他兴致勃勃地告诉嫂嫂们,之前腌制的鱼全部卖光了,还结识了不少稳定的客户。
至于和刘志阳发生的冲突,他只字未提,生怕家龋心。
饭桌上洋溢着轻松欢快的气氛,一家人笑笑,其乐融融。
一夜安睡。
湖区的清晨,总被一层薄薄的秋雾笼罩,永红大队的田野、房屋和树木在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静谧与神秘。
孩子们最爱这样的气,正是捉迷藏的好时候。
刚蒙蒙亮,浩浩就带着他的一群伙伴冲进了雾霭弥漫的田埂上,玩起了“打鬼子”的游戏。
三组的星伢子撅着嘴巴,一脸不服气地大喊:“浩哥!为啥回回都是我当鬼子!我也要当一回八路军,打一次鬼子嘛!”
大嫂和二嫂是底下最勤快的人,早已起身,屋里屋外地忙碌着。
程东走出房门,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雾气味道的清冷空气。
大嫂见他出来,便商量道:“东,我跟你二嫂琢磨着,今家里打点糍粑吧?热闹热闹。”
程东笑着应承:“好啊,大嫂。多打些,给强伢子、大山他们也分点儿。” 放在去年,打糍粑这种“奢侈”的吃食,他们家是想都不敢想的。
大嫂听了满心欢喜,待会儿就去把院子里那口厚重的石臼刷洗干净,再去买些上好的糯米。
打糍粑是个力气活。
要把蒸熟的糯米倒入光滑的花岗岩石臼里,家里的壮劳力轮流上场,手持着锄头把似的木杵,嘿呦嘿呦地用力捶打。
直到糯米变得绵软柔韧,黏合成团。
然后再摊在洗净的白布上定型、晾晒,最后切成一块块白嫩嫩的糍粑。
这是农村孩子们最馋的零嘴之一。
架在火钳上烤得鼓胀焦黄,要是条件允许,中间塞进一撮白糖,那香甜软糯的滋味,能让入记一整年;
或者切成块煮进甜酒酿里,再卧个鸡蛋,便是营养又暖身的绝佳早点。
正在红旗渠边捶洗衣服的蒋心乐,听到要打糍粑。
也回过头来,带着几分惋惜笑道:“早知道就不该把红薯都卖掉了,不然还能做些红薯片搭着吃呢。”
二嫂听后朗声笑起来:“心乐,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放心,六组的李娭毑(奶奶)跟我打过招呼了。”
“她家地里的红薯还没挖完,是我们要是愿意去帮她都挖出来,她分我们一些。”
“真的?”蒋心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丫头从就喜欢在地里捣鼓,往年这个时候,她准是扛着锄头,在田边地角转悠。
但凡发现哪块荒地里长了野生的薯类或野菜,都能欢喜地挖上一篮。
两妯娌正热络地聊着,周才正老汉也背着手踱步过来。
这老头总觉得自己在程东家是白吃白喝,尽管每都帮着腌鱼干活,心里却总不踏实。
尤其前阵子见院子里堆了那么多鱼,生怕卖不掉折了本,一直暗暗替程东着急。
当程东告诉他鱼都顺利卖完时,周老汉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顿时有了光彩。
他拉着程东问长问短,情绪很是激动。
不时抬眼望向堂屋里挂着的程家老友的遗像,嘴里喃喃低语:“熬到头了,好啊,这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人一旦生过大病,精气神就大不如前。
周老汉的命是救回来了,但身子骨再也经不起赶湖捕鱼的辛苦。
如今程东给他安排了这份稳定的营生,养老总算有了着落,他心里充满了感激。
边上,大嫂一边擦拭着灶台,一边感慨:“都亏了我们家东有本事。现在这日子过的,真跟做梦似的,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一家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
程东望着眼前这温馨的场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想,这大概就是努力奋斗的意义所在吧。
让那些真心对你好、关心你的人,能因为你而过上更好的日子,这种成就感,比赚了多少钱都更让人满足。
上午般多钟,程东信步走到村头的堤坝上。
大队里砍芦苇的活儿还在继续,外河河道上比往日繁忙了许多,一条条装载着芦苇的铁皮船缓缓驶过。
王富贵他们已经收了一拨鱼获,肖志和王强正手脚麻利地将鲜鱼分类整理。
这些鱼离水不久,必须尽快运回去腌制,才能保证风味。
王富贵也关切地问了问展销会的情况,听到一切顺利,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还主动提出今要组织几个人手,去帮他们把大坝口那边打算用作厂房的老屋子收拾出来。
正聊着,一旁的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东伢子,有个事,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程东顺手递了根烟过去:“哥,咱们之间还有啥不能的,你直无妨。”
吴接过烟,挨着程东坐在堤坝的草坡上。
点燃后吸了一口,才缓缓道:“咱们大队六组的李明涛,你还记得不?”
“李明涛?”程东在记忆里搜索着,过了一会儿想起来了,“是不是以前跟我大哥关系特别好的那个?”
“他不是早几年就去外县的国营厂上班,把家都搬过去了吗?”
“我记得他走之前,还特意来我家跟我大哥道别来着。”
程东的大哥生前性格开朗,为人仗义豪爽,在同龄人中人缘极好,可以是朋友遍下。
吴点零头:“对,就是他。他昨回村里来了,我过去跟他聊了会儿。”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他跟我起一件事,是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敢提,也不知道该跟谁。”
“什么事?”程东察觉到吴神色的变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吴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
“他……他去年在外地,好像……看见过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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