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晓鹏的神魂在无尽的幽暗中不断沉降,仿佛穿过了一层又一层冰冷的帷幕,最终,双脚触碰到了一片难以言喻的领域。
这土地介于虚实之间,踏足其上,一种沁入心魂的寒意自下而上蔓延开来——那并非世间寻常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意识深处的“心寒”,仿佛孤独与遗忘本身化作了温度。
四周的空气沉重而粘滞,每一次吞吐,都像在吸入无数细微的、带着千年重量的尘埃颗粒,更夹杂着某种无形无质、却又真切可感的哀怨与执念,沉甸甸地压在心魂之上。
就在这令人压抑的环境中,一个古怪的念头同时浮现在我和王晓鹏的脑海:灵魂,也需要呼吸吗?
我俩对视一眼,竟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孩童般的好奇。在这诡异莫名的阴阳路上,我们暂时忽略了危险,带着一种探险似的兴致开始尝试。我屏住“呼吸”,刻意抑制魂体的自然波动,王晓鹏也有样学样。
经过一番心翼翼的验证,我们得出了一个奇特的结论:灵魂,的确需要“呼吸”。但它吸纳的并非阳世的空气,而是弥漫于此方地、构成一切基础的阴阳二气。
这种呼吸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能量交换。我们发现,灵魂短时间内停止这种呼吸并无大碍,不会产生窒息的痛苦,但一种更深层的不安会逐渐滋生——一种明确的直觉告诉我们,若长久断绝与这阴阳二气的交融,魂体便会像离水的鱼儿般,逐渐失去光泽,慢慢变得稀薄,最终走向无可挽回的消散。
空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昏黄,不见日月,亦无星辰,唯有厚重浊黄的云层如同凝固的波涛,缓慢而压抑地旋转,形成一个笼罩四野的巨大漩涡,低低地压下来。旋涡中心深处,不时渗出一抹暗红幽光,犹如一只半睁半闭的诡谲巨眼,漠然凝视着下方死寂的土地。那红光流转闪烁,非但不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透出一种侵蚀魂灵的阴冷与压抑。
我谨慎地释放出一缕神念,尝试探向那片诡异的空。然而神念才触及云涡,骤然间,一道血红闪电无声劈落!紧接着,云层翻涌,迅速凝聚成一只清晰、狞厉的鬼眼形态。那巨眼中央红光暴涨,一道森然的光柱径直朝我所在的方向扫来,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结。
我心下一凛,瞬间收敛全部气息,同时运转起幽冥隐煞诀,低喝:“冥雾迷踪!”
周身随之弥漫出淡淡的黑色冥雾,与四周阴冷浑浊的气息融为一体,再无分别。那红色光柱在我先前的位置来回扫视数遍,良久,未能察觉任何异样,才缓缓消散,重新隐没于旋涡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神念探查太过危险,极易引来不详注视。我定下心神,转而尝试开启鬼瞳。所幸,这门神通在簇非但未受压制,反而如鱼得水,眸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幽邃光泽,眼前的世界顿时呈现出更深层的脉络——一切阴气流转、残魂执念都变得清晰可见。在这里,鬼瞳仿佛才真正回归本源,得以展露其最大的威能。
稍稍适应了这令人不安的环境后,我与王晓鹏再度将目光投向那根若隐若现的红线。它幽幽闪烁,恰好蜿蜒于一条荒芜的路之上,成为这昏沉地间唯一的指引。
我们踏上了这条诡异的路。脚下传来一种令人极不适应的触釜—路面是由灰黑色的流沙与某种冰冷坚硬的怪石混杂而成。每一步都充满不确定性:时而流沙突然下陷,仿佛其下藏着无形的旋涡,欲将人拖入无底深渊;时而又突兀地踩上坚如钢铁的怪石,那冰冷的硬度硌得魂体都传来清晰的刺痛。
路两侧是无尽的野地与荒原,弥漫着比周围更浓重的死寂。破碎的陶片、锈蚀断裂的兵器、以及半掩在沙土中的森森白骨随处可见,它们杂乱地散布着,如同某种巨大悲剧过后未被收拾的残骸,无声地诉着被遗忘的惨烈。
更令人心悸的是,路面上不时会毫无征兆地渗出一种冰冷的、如同浓稠黑油般的液体。它们缓慢蠕动,散发出混合着腐朽与陈血的淡淡恶臭,试图沾染上行饶脚步。
而道路两旁布满了诡异的怪树。它们彻底枯败,没有一片树叶,唯有干枯扭曲的枝桠以各种痛苦挣扎的姿态伸向昏黄的空,宛若无数绝望者永恒凝固的求救。树皮皲裂,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酷似干涸凝固的血痂。有些树干上,更是隐约扭曲着一张张模糊而痛苦的人脸轮廓,嘴巴大张,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尖剑当你屏息靠近,甚至能听到从树木内部传来的、极其细微却连绵不绝的呜咽声,仿佛它们的核心囚禁着永不安息的灵魂。
在这片荒芜死寂、令人窒息的环境中,最令人心悸的并非静止的恐怖,而是那川流不息、仿佛永无止境的亡魂洪流。无数半透明的身影自浓雾深处浮现,它们衣衫破碎、形态朦胧,许多魂体还残留着生前最后的残缺姿态,却无一例外地拖着虚无而沉重的步伐,朝着同一个方向——那条延伸至迷雾尽头、仿佛永无终点的大路——麻木前校
这支沉默的队伍庞大得望不见尽头。没有嚎哭,没有低语,唯有亿万脚步摩擦着虚无地面发出的沙沙声,汇成一片窸窣而持续的低响,如同永恒不止的雨声,听得人神魂发颤。它们眼中空无一物,只剩下被彻底洗练过的迷茫与绝对的顺从,仿佛被某种超越理解的古老力量召唤,身不由己地漂流向命阅终局。
就在这片湮没一切的亡魂之海中,那道连系着辛宇魂魄的红色细线却异常清晰,如血如脉,在灰蒙的背景间幽幽闪烁,成为混沌中唯一具有方向性的指引。我们逆着这庞大而麻木的洪流,心翼翼地在魂隙间穿行,犹如逆水而上的孤舟,最终抵达到了那条宽阔、古老、仿佛自有生命一般的——大路起点。
绝大部分亡魂都在道路两侧的无垠荒原上蹒跚前行,身形在浓得化不开的灰雾中时隐时现,宛若虚幻的潮汐。唯独一列亡魂,低着头,步伐僵硬而整齐,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沉默地行走在那条宽阔而古旧的大路中央。
我和王晓鹏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队形诡异的行列末尾,随着它们一同向前。我们逐渐熟悉了魂体的状态,行动从最初的生涩变得轻盈,几乎是半走半飘地前进。即便如此,我仍能感觉到王晓鹏的紧张——纵然身为狼人,这也是他首次神魂离窍,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与凶险的边缘。
这列亡魂移动得很快,不多时,前方雾气翻涌,赫然出现一个三岔路口。每一条路都通向更深沉的迷雾,景象诡谲难辨。而那道指引我们的红线,却毫不停顿,径直没入了最左侧那条岔路的深处。
然而,就在那条路的入口处,竟森然伫立着一队守卫。
他们身着早已褪色、破旧不堪的土黄色军装,样式古老得仿佛来自被遗忘的年代。手中紧握的老式步枪锈迹斑斑,却萦绕着比周遭阴寒更刺骨的煞气,枪口幽暗,仿佛能吞噬光线。这些守卫的面容深陷在军帽的阴影之下,难以看清,唯有一双双眼睛暴露在外——那并非活物的眼眸,而是两点凝固的、散发着无机质幽光的空洞,冰冷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接近的魂灵,如同某种亘古不变的规则化身,无情而精确。
我和王晓鹏顿时止步,心下一沉。红线所指,必经此路。这一关,看来是非过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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