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河的水绿得像块翡翠，两岸的桃花落了满地，踩上去软乎乎的。铁牛扛着两坛刚酿好的新酒，呼哧呼哧往河边跑，酒坛碰撞的声音响，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
慢点跑！青黛拎着个竹篮跟在后面，里面装着叠纸船的彩纸和浆糊，别把坛子摔了，这可是李三攒了三个月的好酒！
知道知道！铁牛头也不回，楚风哥他们都在河边等着呢，再晚太阳都要落山了！
到了河边，果然见楚风正帮石头固定纸船上的莲灯，邪神蹲在旁边，手里捏着张金色的纸，半没叠出个形状。你倒是快点啊！李三在旁边急得直转圈，手里还捧着个酒葫芦，时不时抿一口，我这酒都快忍不住想自己先喝了！
催啥催！邪神瞪他，把金纸往水里一扔，这破纸太滑，根本叠不住！金纸漂在水面上，被风吹得打旋，正好撞在楚风叠的纸船上——那船做得精致，船身糊着桃花瓣，桅杆上还挂着个灯笼，看着就稳当。
你看你看，楚风笑着捡起金纸，叠船得用浆糊把边粘牢，跟你酿酒踩曲一个道理，得下功夫。他重新裁了张金纸，三两下叠出只凤凰形状的纸船，翅膀张开，看着威风凛凛。
邪神看得眼睛发直，伸手就要抢：这只给我！我要放这个！
凭啥给你？铁牛把坛子往地上一墩，这是楚风哥给石头叠的！
石头却很大方，把凤凰船推到邪神面前：给你吧，我喜欢楚风哥叠的桃花船。他指着自己手里的船，船头上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邪神脸一红，嘟囔着谁稀罕，手却诚实地把凤凰船往水里放。刚松手，铁牛突然喊：等等！还没放酒呢！他拧开酒坛，往每个纸船里都倒零酒，李三的，放了酒，纸船能漂到凡间去！
酒液在船底晃了晃，散发出甜甜的香气。李三拍着手：好了好了！放船喽！
众人把纸船一只只放进水里，青丘河顿时漂满了五颜六色的船，莲灯亮起时，像撒了一河的星星。邪神的凤凰船最显眼，在水里得最快，他乐得直拍手，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玉佩，心翼翼放进船里——那是他当年从凡间带回来的，据能保平安。
你这是干啥？李三挑眉，怕船漂丢了？
要你管！邪神嘴硬，眼睛却一直盯着凤凰船，直到它被水流带着拐进芦苇丛，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楚风递给每个人一碗酒：尝尝？这酒里加零青丘的花蜜，甜的。
石头捧着碗，抿了一口，皱着眉头吐舌头：有点辣。惹得众人直笑。老头赶紧掏出块桂花糕给他：吃口这个压一压，甜得很。
红蔷不知啥时候来了，手里拎着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刚炸好的鱼干。刚才路过河边钓的，她把鱼干分给大家，下酒正好。
铁牛抓起一条就往嘴里塞，边嚼边：还是蔷姐会过日子！比某些人强，只会叠个破船还总散架。
邪神正啃着鱼干，闻言差点噎着，顺手抄起块石头就扔过去：你再一遍！信不信我把你那坛酒全倒河里！
石头没砸中铁牛，倒溅了楚风一身水。楚风笑着抹了把脸：行了行了，别闹了。你看，石头的桃花船快追上你的凤凰船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桃花船晃晃悠悠跟在凤凰船后面，像个尾巴。石头拍着手喊：追上啦！追上啦！
夕阳把河水染成了金红色，纸船在水面上漂着，莲灯的光越来越亮。李三突然唱起流，是凡间的《采莲曲》，调子轻快，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邪神跟着哼了两句，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惹得大家笑个不停，他自己却毫不在意，越哼越起劲儿。
真的，楚风突然开口，望着远处的晚霞，这仙界要是一直这样，也挺好。
那是自然！铁牛灌了口酒，有酒有鱼干，还有人陪我吵架，比打打杀杀强多了！
青黛笑着点头，手里的破魔剑不知何时被她放在了草地上，剑穗的铜铃随着风轻轻晃，跟李三的调应和着。红蔷把最后一块鱼干递给邪神，他接过去，居然没跟铁牛抢，安安静静地嚼着。
石头的桃花船渐渐追上了凤凰船，两只船并排漂着，像在悄悄话。邪神看着看着，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当年在凡间，也跟我娘放过纸船。那时候穷，用纸折了船，放片槐树叶当帆，也能高兴一整。
没人接话，只有河水哗啦啦地流，像在听他话。李三往他碗里又倒零酒：想娘了？等酿出好酒，咱去凡间看看，不定还能找到你老家。
邪神眼睛亮了亮，没话，只是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慢慢黑了，莲灯的光在水面上连成一串，远远看去，像条发光的路。楚风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铁牛扛着空酒坛，还在跟邪神吵吵嚷嚷——无非是争论谁的纸船漂得更远。
肯定是我的凤凰船！
拉倒吧！我看是石头的桃花船！
你懂个屁！金纸做的船，风水好！
风水能当饭吃？桃花船有笑脸，神仙都愿意帮它漂！
他们的声音被风吹散在河面上，跟着纸船一起，漂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楚风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那片亮闪闪的河水，突然觉得，所谓的修行，所谓的境界，或许都不如此刻——有朋友，有酒，有一河的纸船，还有个愿意放下身段，跟你争论船漂多远的前邪神。
挺好。
他加快脚步追上队伍，青黛正等着他，手里还拿着张没叠的彩纸。她递过来，刚才石头，明再过来放船，让你教他叠个龙舟。
楚风笑着接过来，彩纸上印着满满的桃花，像把春都裹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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