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林辰的观点。”话的是李董事，主管供应链的老将，五十五岁，在华为干了二十年，“你这套法，我二十年前就听过。
那时候有人通信行业饱和了，结果呢？我们从交换机做到大交换机，从国内做到国外，市场越做越大。现在你冬来了，我看是春刚来！”
李董事的声音很大，会议室里回荡着。他是典型的保守派，相信经验，相信华为的奋斗精神能战胜一切困难。
林辰没有直接反驳，而是问：“李总，您还记得1992年公司差点倒闭那次吗？”
李董事一愣：“当然记得，那时候发不出工资……”
“那是什么原因？”
“是……是市场竞争太激烈，我们的产品没竞争力。”
“对，市场变化了，我们的产品没跟上，”林辰，“那时候任总写了《华为的冬》，提醒大家要居安思危。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市场又在变化，我们是不是又该居安思危了？”
他把任正非当年的文章复印件发给大家：“任总在文章里：‘十年来我思考的都是失败，对成功视而不见，也没有什么荣誉涪自豪感，而是危机福’这句话，今依然适用。”
任正非看着那份复印件，表情复杂——那是他1992年写的内部讲话，当时公司只有两百人，现在有两万人。很多东西变了，但有些东西没变。
李董事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坚持：“就算有风险，也不能这么悲观。华为现在势头正好，你冬要来了，会影响军心。”
“不是悲观，是清醒，”林辰，“就像气预报明有雨，我们不是要躲在屋里不出门，是要带伞。带伞不影响出门，反而让我们走得更稳。”
比喻很形象，会议室里有茹头。
但保守派不止一个。王董事，主管销售的元老，也开口了：“林辰，你要转型软件和服务，但你知道软件和服务多难做吗？硬件卖出去就收钱，软件要持续投入，服务要养人养团队。我们好不容易把硬件做起来了，现在又要转，这不是折腾吗？”
“王总，不是转，是扩展，”林辰纠正，“硬件继续做，软件和服务加上去。就像一个人，有两条腿走路更稳。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一条腿粗，一条腿细，遇到坎了容易摔倒。要把细的那条腿也练粗。”
“得好听，怎么练？客户认的是华为的设备，不是华为的软件。”
“所以要证明价值，”林辰，“我在事业部已经试点了一个项目：给客户提供‘网络健康度评估’服务。
我们不卖设备，就派工程师去给他们的网络做体检，出报告，提建议。一开始免费，后来收咨询费。
您猜怎么着？三个月，这个服务带来了五千万的软件订单。因为客户发现，我们的软件真的能帮他们解决问题。”
实际案例，最有服力。王董事不话了。
保守派的火力被压制，但激进派又来了。
“我觉得林辰得还不够！”话的是陈董事，最年轻的董事，四十二岁，主管战略投资，“通信设备的黄金时代确实要结束了，但不是冬来了，是新时代来了！互联网才是未来！我们应该全力投入互联网，做路由器，做交换机，做数据中心！”
陈董事是典型的激进派，看好互联网，认为通信设备是夕阳产业。
林辰摇头：“陈总，互联网是未来，但通信设备不是夕阳产业。没有通信设备，哪来的互联网？问题的关键不是二选一，是怎么融合。
我们的设备要更智能，要能跟互联网结合。就像手机，以前只能打电话，现在能上网了，价值不是降低，是提升了。”
“那你具体怎么做？”
“我建议成立‘融合创新实验室’，把通信设备和互联网技术结合起来研究。
比如，能不能在基站里嵌入计算能力，让边缘计算成为可能？
能不能把我们的设备和云平台打通，实现云网融合？
这些才是真正的未来方向。”
陈董事眼睛亮了：“这个想法好！应该马上做！”
会议室里，保守派、稳健派、激进派，观点碰撞，火花四溅。
林辰站在中间，既要回应保守派的质疑，又要平衡激进派的冲动，还要坚持自己的判断。
任正非一直没话，静静听着。等大家吵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都完了吧？”
会议室安静下来。
“林辰的报告，我看完了，”任正非慢慢，“有的话，得很重；有的事，看得很远。有人他悲观，有人他激进。我，都不是。他是清醒。”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华为从两百万起家，做到现在两百亿，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清醒。
市场好的时候，我们知道背后有风险；市场差的时候，我们知道前面有机会。永远战战兢兢，永远如履薄冰。”
他转身：“林辰的冬，不是吓唬人，是提醒我们：该准备棉袄了。棉袄怎么准备？我同意他的三点建议：成立预研部，研究未来；转型软服，扩展业务；强化文化，保持清醒。”
董事们互相看看，没人再反驳。
“但是，”任正非话锋一转，“光不够，要做。林辰，你不是战略规划部部长吗？这三点，你来牵头落实。预研部你负责组建，转型方案你负责制定，文化建设你负责推动。给你三个月时间，我要看到具体方案和初步成果。”
压力，巨大的压力。但也是信任，巨大的信任。
“是，任总。”林辰站起来。
“另外，”任正非看着在座的董事，“从今起，战略规划部的报告，要作为公司战略决策的重要参考。每个月开一次战略研讨会，林辰列席。我们要把‘看未来’变成制度，不是一时兴起。”
这意味着，林辰正式进入了公司最高决策圈——虽然只是列席，但已经是破格。
会议在中午十二点结束。走出会议室时，林辰的后背又湿了——这次是热的，也是激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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