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那句“朕自有主张”像一块冰,砸在皇后心上。她看着他决绝转身的背影,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也骤然消散。她没有再追,只是无力地跌坐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冲垮撂坝,无声地汹涌而出。
“失去了……早就失去了……”她哽咽着,对着空寂的大殿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从嫁给你那起,从踏进这紫禁城开始,那个会笑会闹、敢敢言的富察·容音就已经死了……”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仿佛透过重重宫墙,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明媚鲜活的自己。那时的她,也会在春日里肆意奔跑,会在月下弹奏不那么合乎规矩的欢快曲调,会在父兄面前畅所欲言……可这一切,都被繁复的宫规、被“母仪下”的沉重枷锁一点点磨平、禁锢。
“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保护好她……没有保护好那个最好的自己……”皇后的肩膀因哭泣而微微颤抖,泪水滴落在华美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我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却什么都做不了……直到璎珞出现……”
提到魏璎珞,她的眼神里焕发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光彩:“她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早已丢失的模样!她任性,她大胆,她不管不顾,她身上有我没有的勇气!保护她,就是在保护我心里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容音啊!皇上,你明白吗?就算她这次真的做错了,就算下人都她该死,只要我还能护她一刻,我就要护她一刻!这是我……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事了!”
她不再是那个永远端庄得体的皇后,此刻只是一个为逝去的自我而悲伤、拼命想抓住一点影子的可怜人。
已经走到殿门口的乾隆,脚步猛地顿住了。皇后那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和她从未显露于人前的脆弱与悔恨,像一根根细针,穿透了他作为帝王的怒意和威严,直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容音。在他面前,她永远是温婉的、包容的、完美的。他享受着她的贤良淑德,却从未深思过,这完美的背后,是她亲手扼杀了多少属于自己的鲜活才换来的。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的是他尊贵的皇后,不顾仪态地跌坐在地,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那份深藏的痛苦和近乎绝望的守护宣言,让他心头巨震。
原来,魏璎珞于她,竟是这样的存在。
乾隆沉默地走回皇后身边,俯身,没有立刻扶起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泣。许久,他才发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那叹息里,有无奈,有动容,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罢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朕……答应你,这次,不再追究魏璎珞。”
皇后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难以置信。
乾隆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动作算不上温柔,却也没有了之前的冷硬。他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朕可以放过她这一次,不是因为她无罪,而是因为……你。”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仿佛要看穿什么:“至于以后……就让她在辛者库自生自灭吧。朕倒要看看,你所珍视的这份‘鲜活’与‘希望’,能在那种地方撑多久。”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意:“若她忍不住苦楚,跑来求朕,那便证明,她也不过如此,根本不值得你如此抬举,更不配成为你口中的‘希望’。”
完,他深深看了皇后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真正地离开了。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急促,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疏离。
皇后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她为暂时保下璎珞而松了口气,却又因皇帝最后那番话而感到一阵寒意。她知道,皇帝并非真正原谅或接纳,他只是为她退了一步,然后将评判的尺子,交给了最残酷的环境和时间。
储秀宫内,浓郁的墨香与清雅的兰香交织,却压不住主人眉宇间的那股躁意。高贵妃斜倚在铺着软缎的美人榻上,纤纤玉指间夹着一支上好的狼毫笔,面前宣纸上,几笔兰草的雏形刚显,叶片却带着几分不驯的凌厉,不似空谷幽兰,倒像带刺的荆棘。
才勾勒片刻,她便失了耐性,随手将笔掷入一旁的青玉笔洗,墨色瞬间在清水中晕开,如同她此刻烦乱的心绪。
“无趣!”她轻嗤一声,美目扫过画上兰草,满是嫌弃,“摆着不能吃,看着不解闷,风一吹就倒,装什么清高!依本宫看,还不如御菜园里的韭菜,至少还能炒个鸡蛋,有点用处!”
她自幼被家族精心培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她偏偏最厌烦这些束缚心性的东西。在她看来,那些所谓的风雅,不过是套在贵女身上的又一层枷锁,远不如戏台上那酣畅淋漓的唱念做打来得真实痛快。只有披上戏服,描画脸谱,她才能暂时挣脱“高贵妃”的身份,做一回肆意妄为的“自己”。
正无聊得快要生出倦意时,贴身宫女引着纳兰淳雪悄步走了进来。
“娘娘万福。”纳兰淳雪规规矩矩地行礼,眼角眉梢却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高贵妃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没什么兴致:“什么事?”
“娘娘,刚得的消息,长春宫那个魏璎珞,不知怎么触怒了皇后娘娘,已经被打发去辛者库做苦役了!”纳兰淳雪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其中的幸灾乐祸。
“魏璎珞?”高贵妃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拨弄着榻边垂下的流苏,“就是那个张牙舞爪,害得裕太妃‘遭了谴’的宫女?”她语气带着讥讽,显然对所谓的“谴”之嗤之以鼻。“去了辛者库?呵,倒是省得本宫费心了。”
她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一个宫女而已,是死是活,还入不了她的眼。
纳兰淳雪见状,忙上前一步,声音更低了,带着蛊惑的意味:“娘娘,您细想啊!那魏璎珞可是皇后身边最得力、也最大胆的一条疯狗!如今这条疯狗被拔了牙,赶出了长春宫,皇后身边可就只剩下尔晴、明玉那些不成气候的了……”
高贵妃拨弄流苏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纳兰淳雪趁热打铁,继续道:“没了魏璎珞这个悍不畏死的挡箭牌,皇后娘娘就如同失了最锋利的一把刀,往后……娘娘您若想再做些什么,岂不是容易多了?”
这话,真正到了高贵妃的心坎里。她与皇后分庭抗礼多年,彼此制衡,那个魏璎珞虽然身份低微,但那股子狠劲和不管不鼓聪明,确实几次三番让她觉得碍事。如今这块绊脚石竟被皇后自己搬开了?
高贵妃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艳丽而冰冷的笑容,如同淬了毒的牡丹。她终于提起零兴致,慵懒地坐直了身子,目光投向长春宫的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和跃跃欲试。
“得不错……”她轻声慢语,指尖在榻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没了最锋利的爪牙,本宫倒要看看,咱们这位贤德温婉的皇后娘娘,还能不能一直那么……运筹帷幄。”
她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甚至轻轻哼起了几句昆曲的调子,婉转的戏腔在储秀宫内幽幽回荡,与那未完成的兰草图、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阴谋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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