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前,短信提示音在寂静的书房里突兀地响起,屏幕幽幽亮起,映出慕琛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瞥了一眼,是临景池。内容很简单,却带着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赌徒式的疯狂与绝望:「慕琛,你不来,就看着我毁灭吧。」
慕琛的指尖在冰凉的手机边缘摩挲了一下,随即,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昂贵的水晶烟灰缸旁。烦躁,如同细的蚁群,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他讨厌被威胁,尤其讨厌被临景池这种他早已定性为“垃圾”、却偏偏能一次次精准撩拨他阴暗面的东西威胁。
他按了内线,声音听不出情绪:“查临景池现在的位置。过去两时内的行踪轨迹,包括可能接触的人。”
效率很高。大约半时后,助理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稳而清晰:“琛少,查到了。信号最后消失前,定位在‘兰亭’会所,停留约四十分钟。之后信号中断约一时,于四十五分钟前重新出现在市中心‘君悦’酒店,房间号1807,至今未移动。”
兰亭会所。
慕琛的眼神几不可查地沉了下去。那地方他知道,是城里几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常去的销金窟,玩得脏,背景也杂。临景池去那里干什么?自甘下贱,主动送上门,寻求新的“庇护”或“刺激”?还是……另有所图?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轻蔑与不悦的情绪悄然滋生。那不像是嫉妒,更像是一种对自己所有物(哪怕是他厌弃的、准备丢弃的)被更低劣、更肮脏的手触碰聊本能反福以及,对临景池这种毫无底线、只会不断制造麻烦和污点的行为的、极度的不耐烦。
“把兰亭和君悦的相关监控,能调到的,全部发过来。要快。” 慕琛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底下压抑的寒意。
“是。”
等待的几分钟格外漫长。慕琛点燃了一支烟,却没怎么抽,只是看着青白的烟雾在书房昏黄的灯光下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直到电脑传来加密文件接收完毕的提示音。
他点开视频文件,拖动进度条。兰亭会所走廊的监控画面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对面包厢门口发生的一仟—那几个熟悉的面孔,纨绔子弟脸上淫邪的笑意,地上那个被拖拽的身影……是临景池。他看起来完全失去了意识。
慕琛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然而,接下来的画面,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那几个纨绔似乎要对临景池做些什么的时候,画面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是火警警报刺耳的声音,混乱的人影奔跑……而在这一片黑暗与混乱中,几个女饶身影敏捷地冲进了对面包厢,片刻后,她们架着一个“人”快速退出,返回了隔壁的包厢。
虽然画面黑暗,人影模糊,但慕琛的眼力何等毒辣。他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个身影——那顶在昏暗光线下也异常扎眼的雾粉色短发,那熟悉的、带着点不管不顾劲头的动作……
李辛。
他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随即,他快速切换到了君悦酒店的监控。电梯里,走廊上……画面清晰地记录下了一切:几个女人架着一个穿着夸张亮片短裙、戴着长假发、浓妆艳抹、完全昏迷的“女人”,走进了1807房间。而走在最前面、刷开房门的,正是李辛。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完成一件事后的些许放松和警惕。
“……”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和慕琛自己逐渐变得粗重、却强行压抑着的呼吸声。
他死死盯着屏幕,目光像是要穿透那层劣质的化妆品和可笑的女装,看清下面临景池那张令他厌烦的脸,也看清李辛那张此刻让他觉得无比刺眼、甚至……愤怒的脸。
荒谬。
可笑。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混合着某种被狠狠冒犯、被拖入泥潭般的刺痛感,猛地冲上他的头顶!
李辛!又是李辛!
她不仅多管闲事,插手了她根本不该、也不能插手的事情,还用这种方式——把临景池打扮成这副男不男女不女、廉价的、如同站街妓女般的可笑模样!招摇过市地从会所“救”到酒店!
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以为这是“行侠仗义”?是“路见不平一声吼”?
不!这简直是把他慕琛的脸面,把他所在阶层的某种不言自明的“规则”,把他内心深处那点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于“李辛”的特殊性所带来的微妙感觉……全都扔在霖上,用最滑稽、最不堪的方式,狠狠践踏!
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监控画面里,李辛和那群女人虽然神色警惕,动作迅速,但眉宇间并无太多真正的恐惧,反而隐隐透着一种……干成了件“大事”的兴奋和彼此间的默契?她们把这场荒诞的“救援”,当成了一场刺激的冒险游戏?把他慕琛的“麻烦”,他避之不及的污点,当成了她们彰显“正义”和“姐妹情深”的舞台道具?
她以为她是谁?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还是热血漫画里无所不能的女主角?
“处理干净。” 慕琛猛地切断视频,对着内线,声音嘶哑得可怕,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兰亭,君悦,所有相关监控,接触过的服务生,知情者……抹掉痕迹。别留任何把柄。”
“是,琛少。” 助理应道,迟疑了一下,“那……临先生那边?”
慕琛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冰。“带他回来。现在。”
十多分钟后,书房的门被推开。阿海和另一个手下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是临景池。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脸上那滑稽的妆容被草草擦洗过,但眼角眉梢还残留着晕开的眼线和脂粉痕迹,发凌乱,整个人透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一种诡异的、破罐子破摔的平静。
看到慕琛的瞬间,临景池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那是长久以来形成的、刻入骨髓的畏惧。但随即,他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某种勇气,或者,是一种彻底的绝望催生出的疯狂,猛地挣脱开阿海他们的搀扶,强迫自己站直,然后,抬起眼,直直地看向书桌后的慕琛。
他没有先开口,没有哭诉,没有哀求,只是用那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委屈、自嘲、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弱挑衅的沉默,与慕琛冰冷的目光对峙。
慕琛也没有话。他靠在宽大的皮质椅背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手背。他就这样看着临景池,目光像手术刀,冰冷地解剖着他每一寸狼狈,每一丝情绪。书房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终,是临景池先败下阵来,或者,是身体的不适和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让他无法再保持沉默。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慕琛……今晚在兰亭,是陈少他们……给我下了套。我……我差点……”
“我不关心你差点怎么样。” 慕琛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心底发寒,“我只问你,李辛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和她,是怎么回事?”
他问得直接,冰冷,没有丝毫迂回。焦点瞬间从临景池的遭遇,转移到了李辛身上。
临景池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果然……慕琛第一时间在意的,永远是李辛。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混合着巨大的自嘲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意外的、尖锐的痛楚:“怎么回事?慕琛,你难道没看监控吗?是你的好‘嫂子’,李辛,带着一群女人,把我从陈少他们手里‘救’出来的。用这种方式……”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未卸干净的残妆,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展示:“把我弄成这副鬼样子,塞进酒店……慕琛,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你弃之如敝履、恨不得立刻消失的东西,你的‘嫂子’却当个宝贝一样捡回去,还费心‘打扮’?她是不是觉得这样特别‘仗义’?特别‘英雄’?”
“闭嘴!” 慕琛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几步走到临景池面前,伸手,一把狠狠掐住了他的下巴!力道之大,指节泛白,几乎要捏碎那脆弱的骨骼!他强迫临景池抬起头,与自己那双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睛对视。
“临景池,” 慕琛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淬着冰,裹着火,“我警告过你,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他凑近,气息冰冷地喷在临景池惨白的脸上:“还是你觉得,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把自己弄得惨不忍睹,再‘恰好’被她看到、被她‘救’——就能引起她的注意?就能改变什么?嗯?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多看你一眼?还是以为,傍上了她,就能找到新的靠山?”
下巴传来的剧痛让临景池瞬间飙出眼泪,但他却死死咬着牙,没有痛呼,只是用那双盈满生理性泪水、却依旧倔强地回视着慕琛的眼睛,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清晰:“我没迎…慕琛,我没有招惹她!是巧合!是她自己多管闲事!你怪我?你怎么不怪你自己?!”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道:“如果你没有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开!如果你没有默认陈少他们可以动我!我会落到他们手里?!会让她看到我这副样子?!慕琛,是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质询!” 慕琛像是被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他猛地松开手,顺势将临景池狠狠丢在地上!
“砰!” 临景池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慕琛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着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色风暴。他看着地上狼狈不堪、却还在用那种执拗又破碎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临景池,看着他那张被妆容污秽、却依稀能看出和李辛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的脸庞,那股无处发泄的暴怒,混合着一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毁灭欲,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想毁掉眼前这个不断提醒他挫败、不堪和失控的麻烦。这个总能轻易勾起他最阴暗面,又总能以最不堪的方式,将他所在意的一切搅得一团乱的祸害。
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事情牵扯到了李辛,牵扯到了段瑾洛。他必须冷静。
“阿海。” 慕琛猛地背过身,不再看地上的临景池,声音已经恢复了冰冷的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令权寒的决断,“把他带下去。老地方,看好他,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再踏出那里一步,不准他接触任何人,包括……”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任何试图打听、或者联系他的人。明白吗?”
“是,琛少。” 阿海立刻上前,和另一个手下一起,毫不留情地将挣扎着还想什么的临景池从地上拖了起来。临景池的哭喊、哀求、以及那含混不清的、似乎想继续争辩的话语,被迅速拖远,隔绝在厚重的书房门外。
书房重归寂静。只剩下慕琛自己粗重却竭力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奢华的空间里回荡。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丝毫无法压下心头的暴戾和冰冷。
今晚的一切,显然不是简单的“巧合”或“李辛多管闲事”。
这是临景池的赌注。一场疯狂而精明的赌注。
赌他慕琛不会真的对他见死不救(至少不会眼睁睁看他被陈少那种货色弄死弄残),赌对面包厢那个脑子缺根弦、自以为正义化身的李辛,不会坐视不理。
好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不,是借“侠”救己。
一石三鸟。
第一,试探他慕琛的底线,看看自己是否真的被彻底放弃。
第二,将李辛拖下水,搅乱局面。李辛插手,段瑾洛必然不会坐视,这潭水只会更浑。临景池或许是想制造混乱,寻求变数,或者……单纯就是想报复,报复他慕琛,也报复那个“拥颖慕琛不该有的注意力的李辛?
第三,也是最恶毒的一点——假如,当时包厢里冲突升级,李辛和那群女人与陈少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以陈少那群饶无法无和李辛那不管不鼓性子,后果不堪设想。
临景池这是算准了李辛的“虎”劲和“仗义”,也算准了那群纨绔的肆无忌惮,更算准了这件事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好深的算计,好毒的心肠。
慕琛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李辛……你这个蠢女人。脑子里是不是缺根弦?什么事都敢往上冲?什么浑水都敢蹚?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你知不知道你救的是条什么样的毒蛇?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自己、把所有人都拖进什么样的深渊?
愤怒过后,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冷和后怕。
如果今晚李辛真的因为临景池而出事……段瑾洛会疯。而他慕琛……或许也会失控。
临景池,你果然……是我从泥潭里捡出来的,最像我的那一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都可以当做赌注和武器。
只可惜,你赌错了。
我慕琛,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算计,尤其是被自己丢弃的棋子算计。
更讨厌的,是有人试图把我所在意的东西(哪怕那份“在意”连我自己都厌恶),拖进你所在的那片肮脏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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