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韩超苦笑了,手指摩挲着粗糙的桌面。
“冯叔,您是不知详情。我爹那年千辛万苦绕道回乡,路上真遇了山匪。
携带的电台、还有组织给的活动经费,全被抢了个精光。
人被打得半死,左腿骨头都折了,在荒山沟里趴了整整一一夜,才被过路的采药人发现,算是捡回条命。”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他是日日夜夜都想跟组织联系上啊,可身上除了破衣裳,什么都没了,穷得真是叮当响……
后来,风声一年比一年紧,公社、大队看得严,他一个在别人眼里瘸了腿、只会种地的老农,哪里还敢,又哪里能到处走动?只能……只能继续蛰伏,等着。”
冯瞎子听了,长长地“唉”了一声,不知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
“你爹这点子背的,”他摇摇头,语气萧瑟,“就没想着找人看看祖坟,改改风水?兴许是冲撞了什么。”
韩超听了,苦笑更甚,连连摆手:“冯叔,这话可不敢乱!我爹哪里敢动这个念头?这可是封建迷信,要被打倒、被批斗的!平日里连香烛都不敢碰。”
“唉,”冯瞎子又是一叹,唏嘘不已,“土共厉害啊,硬是让这些泥腿子们,不信鬼,不信神,只信他们手里那本红宝书。连带着我这装神弄鬼混饭吃的,这几年也生意艰难,门可罗雀。好在……”
他突然停住嘴,像是意识到了不该的。
起身从墙角拎过竹壳暖水瓶,拔掉塞子,往两个印着红花的搪瓷杯里倒上水。
他将一杯推给韩超,自己端起另一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垂着眼皮,盯着杯底,不再言语。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孩子们的吵闹声。
韩超听得很认真,见他突然噤声,诧异地抬眼盯了冯瞎子一眼。
对方稳如磐石,毫无继续开口的迹象。
韩超抿了抿嘴,揣摩着他的心思,然后试探地问了一句:
“冯叔,我爹让我务必问问,现在……还能和上面联系上吗?规矩,还是老规矩?”
“呵呵,”冯瞎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撩起眼皮,目光锐利,“联系?你爹想干什么?光是联系可不够。”
他没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来。
韩超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怀念与忠诚的表情:“这么多年,我爹心里那团火从没灭过,他还是想为党国做贡献,尽一份心力……”
“行了,”冯瞎子不耐烦地打断他,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中带着的嘲讽,“场面话省省,人话,到底想干嘛?”
“这……”韩超被噎得干瞪眼,脸皮微微发红。
他垂下头,喉结滚动了几下,似乎在权衡,最终像是下了决心,声音也实在了许多:
“冯叔,您……您也知道,我老家那是真正的穷乡僻壤,山沟沟里,一年到头见不着几点油腥。
我爹早年在外头……见识过,回乡这二十来年,一直不习惯,憋屈得很。
他年纪渐长,愈发觉得……这么待下去不是办法,他想出来,做点事,也……也想改善改善。”
“他多大了?五、六十了吧?”冯瞎子语气平淡,像在评估一件物品,
“而且窝在那农村里,能有什么搞头?就算豁出去,杀几个村干部、公社干部,又能掀起多大水花?顶在县广播里当个反面典型念几。”
他话锋一转,目光像钩子一样落在韩超脸上,兴趣盎然,“反倒是你……”
他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那本工作证,在掌心拍了拍,发出“啪啪”的轻响,然后手腕一抖,将其扔回给韩超。
“韩啊,”他的声音带着诱惑,
“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真真正正替党国工作?只要做成一件漂亮事,上面不会亏待功臣。
到时候,你完全可以远走高飞,去某港,去南洋,甚至去西方花花世界,享受自由富贵的生活。
那日子,可比你在煤矿底下挖煤,强上千百倍。”
韩超接住工作证,握在手里,指节有些发白。
他眉头紧紧皱起,显得十分挣扎:“冯叔,我……我不是不想为党国效力。可我不能不管我爹啊。我走了,他怎么办?”
“可以先让他撤离嘛。”冯瞎子早有准备,笑眯眯地回答,仿佛在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行动之前,先想办法把他弄走,去个安全地方。等你这边功成,自然有办法让你们父子团聚,一起出去。路线、接应,组织上都能安排。”
韩超沉默片刻,又提出另一个顾虑:“可是……冯叔,我没受过专业训练,枪都不会打。那些重要任务,怕是很困难,万一失手……”
“哈哈哈!”冯瞎子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去搞刺杀、炸桥梁那种任务吗?你想多了。我们需要的,是因地制宜,因势利导。”
他的笑声收敛,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韩超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
“比如在你工作的矿上,制造一场……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故。例如,矿难。”
“这样的任务,”他观察着韩超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以你的身份,应该可以找到机会完成吧?”
韩超听完,只是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并没有出现震惊、恐惧或者强烈的反对。
他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杯子。
他来之前,和父亲反复推演过。像他这样半路出家、毫无训练背景的人,组织绝不会让他去执行高难度的刺杀或破坏,那风险太大。
最大可能,就是利用他的职业之便,制造具有社会影响的事件,扰乱人心。
而对他来,最“方便”下手的目标,无疑就是他所处的煤矿。
这一点,他早有心理准备。
冯瞎子见他并未表现出反感和抗拒,只是陷入沉思,心里便有了数。
他不禁暗自感慨:还是老同志的子侄靠谱,根子上对党国还有念想,也清楚代价是什么。若是那些被新策反的、受老共教育多年的年轻人,光是提出这个想法,恐怕就要经过漫长的心理挣扎和服工作。
“怎么样,贤侄?”冯瞎子放缓了语气,但目光依旧紧逼,“愿不愿意,认真考虑一下?”
韩超沉默了更长一会儿。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只有旧挂钟在滴答作响。
终于,他抬起头,脸上那种犹豫挣扎的神色褪去,换上了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冯叔,我既然来了,找到了您,就是做好了准备的。为党国奉献,我韩超没有二话。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实际起来,“老话,三军未动,粮草先校我和我爹现在,确实是穷光蛋,行动起来,处处需要打点,手头没迎…”
“放心!”冯瞎子一挥手,打断他,脸上绽开畅快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景象,
“只要真心为党国服务,钱,有的是!金条,到时候一根不会少你的!至于美女、洋房、汽车,等你到了那边,自然都会有!哈哈哈!”
他开怀大笑,积郁多年的闷气似乎都吐出来不少。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在能源、交通这类重点民生工程上动点手脚。
制造大动静,但苦于没有可靠的内线,无从下手。
如今,一个国营煤矿的正式工人主动送上门,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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