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石镇没走多远,就飘起了毛毛雨。雨丝细密密的,沾在皮肤上凉飕飕的,把山路泡得滑溜溜的。刘禹只好放慢步子,裤腿卷到膝盖上头,还是被泥水溅得鞋帮子都湿透了。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雨非但没停,反倒越下越大。远处的山让厚厚一层雾气裹得严实,连方向都快认不清了。正寻思找地方躲雨呢,隐约听见前头有狗叫,透过雨幕望过去,雾气里露出几户人家的轮廓,黑瓦土墙在白雾里若隐若现,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点子。
走近了才看清,村口立着块青石板,上头刻着雾隐村仨字,笔画都让雨水冲模糊了。村子里静得出奇,只有雨声和偶尔的狗叫,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窗户都糊着厚厚的油纸,透不出半点光亮。
刘禹敲了敲村口第一户人家的门,等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开了条缝,一个穿粗布衣裳的老汉探出头,眼神警惕地打量他:你谁啊?来这儿干啥?
大爷,我路过,遇上大雨,想在您这儿避避雨,讨口水喝。刘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诚恳。
老汉犹豫半,又往他身后瞅了瞅,才把门缝拉大些:进来吧,别在门口杵着了,雨越下越大。
屋里光线昏暗,就一盏煤油灯搁在桌上,昏黄灯光下能看见墙角堆着柴火,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老汉给刘禹倒了碗热水,又搬来个板凳:这鬼气,咋会有人往这儿来?雾隐村地方偏,平时少有生人。
我是四处游历的,想见识见识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刘禹喝了口热水,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大爷,我看村里咋这么静?家家都关着门。
提到这个,老汉脸色暗了下来,叹口气:别提了,近来村里不太平,闹邪乎事儿呢。
邪乎事儿?刘禹心里一动,放下碗追问,啥邪乎事儿?
刘禹暗想:怎么这么多村子都是最近出怪事?!该不会有啥关联吧?要不也太巧了!
老汉往门口看了看,压低声音:约莫半个月前开始的,每半夜,总有人敲门。起先以为是贼,可每次一开门,外头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漫大雾。
就光敲门?
起先是这样,后来就不对劲了。老汉声音带着颤,有晚上,村西头的王木匠让敲门声吵醒,他脾气暴,拎着斧头就冲出去了,结果啥也没找着。可第二一早,就发现他家的牛死在院里,脖子上有圈黑紫勒痕,像让啥东西勒死的,可周围连个脚印都没樱
刘禹皱起眉:后来呢?
后来怪事就更多了。老汉搓搓手,每晚都有人听见敲门,有的人家鸡丢了,有的人家猪活活吓死,还有人半夜看见窗外有个黑影晃悠,长得老高,看不清脸,就像根黑柱子。村里人吓坏了,一黑赶紧关门闭户,谁也不敢出来。
官府没来查?
查了啊,可来了也白搭。老汉摇头,官差在村里守了两晚,啥也没查出来,只可能是野兽作祟,让我们关好牲口。可哪有野兽会敲门,还专勒牲口脖子?
刘禹心里琢磨,这事儿听着比青石镇的失踪案还邪乎。敲门、黑影、牲口离奇死,而且勒痕是黑紫色的,不像普通野兽能弄出来的,倒像阴气侵蚀留下的痕迹。
大爷,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怪处没?比如村里有啥特别的地方,或者出过啥特别的事?
老汉想了想:特别的地方...村东头有口老井,还有个废祠堂。那祠堂是清朝留下来的,几十年前一场大火烧了半边,就没人敢去了。至于特别的事,倒有一件,半个月前,有个外乡人来过村里,是寻亲的,住了两晚就走了。他走后,村里就开始闹邪乎事儿了。
外乡人?刘禹眼前一亮,您还记得他长啥样不?有啥特别举动没?
记不太清了,黑看不清脸,穿件黑布衫,背着包袱,话少。老汉回忆道,我倒是看见他去过村东头祠堂,在门口站了好久,还往里张望。当时我还觉着怪,那祠堂阴森森的,没人敢靠近。
刘禹心里有了猜测,这外乡人八成和村里的邪乎事儿有关。他站起身:大爷,能带我去村东头祠堂看看不?
这...老汉面露难色,祠堂那地方邪性,还是别去了吧。
大爷放心,我懂点驱邪的法子,不会有事的。刘禹安慰道,不定能找到闹邪事儿的根子,帮村里解决麻烦。
老汉犹豫半,最后还是点头:行吧,我带你去,但你可得当心。
雨还在下,雾气更浓了,能见度不到两丈。老汉举着火把走在前头,火把光在雾里只能照亮一块,周围景物都模糊糊的,像随时会有东西从雾里钻出来。
走了约莫一刻钟,到了村东头。老井就在路边,井口用块大石板盖着,石板上长满青苔,旁边立着块石碑,字迹已经模糊。祠堂就在老井旁边,半边屋顶塌了,断墙残垣上爬满藤蔓,门口石阶积满落叶和雨水,透着股不出的阴森。
刘禹悄悄开了阴阳眼一看,顿时倒抽凉气。祠堂上空笼着层浓黑气,比望风村井底的阴气还黏稠,像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压在祠堂上头。黑气里隐约有无数影子在蠕动,像活虫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就这儿了。老汉把火把举高些,声音发颤,你看这地方,阴森森的,我可不敢进去。
大爷,您在这儿等我,我进去瞧瞧。刘禹从包袱里掏出桃木枝和镇阴符揣怀里。
你一个人进去?太险了!老汉急忙拦着。
没事,我有分寸。刘禹笑笑,接过火把,心走进祠堂。
刚进门,一股浓烈腐臭味和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喘不过气。祠堂里一片狼藉,倒塌的房梁横七竖八堆在地上,落满厚灰和蜘蛛网。火把光晃动着,照亮墙上壁画,壁画已经褪色发黑,隐约能看出画着些祭祀场面,神情诡异。
刘禹慢慢往前走,脚下碎石响,在寂静祠堂里格外刺耳。他开了阴阳眼细看周围黑气,发现这些黑气都从祠堂后院方向来。
走到后院门口,见院门虚掩着,上头挂把生锈铁锁,已经让人撬开了。推开院门,后院景象让他愣住。
后院空地上,有个用石头垒的台子,像个祭坛。台子中央插着根黑木柱,柱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和望风村阴河石头上的锁魂咒变种、青石镇木盒上的简化锁魂咒都有几分像,但更复杂,透着邪气。
木柱周围地面上,画着个奇怪阵法,用黑色粉末勾成,看着像干涸的血迹。阵法四个角,各放着只死鸡、死鸭、死兔和死狗,正是近来村里丢或死的牲口,它们脖子上都有黑紫勒痕。
原来是这样。刘禹恍然大悟,有人在这儿布了邪阵,用牲口精血和阴气养啥东西,半夜敲门声和黑影,该就是阵法引出来的阴煞。
他凑近木柱细看符文,越看越心惊。这符文比之前见的都诡异,不光有锁魂咒影子,还掺着些不认识的符文,像某种古老祭祀咒语。而且木柱散出的黑气,带着淡淡尸臭味,和青石镇木盒里的尸臭味有点像,但更浓。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急促敲门声,咚、咚、咚,声音沉闷,像敲在人心上。紧接着传来老汉惊慌喊叫:伙子!不好了!黑影来了!
刘禹心里一紧,赶紧冲出后院。只见祠堂门口,雾气浓得像墨,一个高大黑影站在雾里,看不清脸,只能见个模糊轮廓,像成年人身高,却没四肢,就像根直立黑柱子,在雾里慢慢移动。
黑影周围黑气缭绕,那黑气像活物般朝老汉缠去。老汉吓得浑身发抖,瘫坐在地,手里火把掉在一旁,火苗渐渐熄灭。
刘禹来不及多想,掏出一张镇阴符朝黑影扔去。符纸在空中划出道红光,准准打中黑影。一声,黑影身上黑气让红光灼烧,发出刺耳响声,黑影猛退几步,在雾里扭曲起来。
地玄宗,万炁本根,镇煞驱邪,急急如律令!刘禹大声念咒,握紧桃木枝朝黑影冲去。桃木枝泛起淡红光芒,他用桃木枝对着黑影一点,黑影身上黑气再次剧烈波动,像被啥东西重创了,渐渐变稀薄。
黑影发出无声嘶吼,在雾里晃了晃,然后转身朝老井方向飘去,很快融进浓雾里不见了。
刘禹松口气,赶紧扶起老汉:大爷,您没事吧?
老汉脸色惨白,浑身直抖,指着黑影消失方向:那...那是啥东西?太吓人了!
是阴煞,让人用邪阵引出来的。刘禹解释,幸好只是初级阴煞,不难对付。
他回头看看祠堂里的邪阵,心里疑惑更深。这邪阵的布置手法,和望风村的玄机子、青石镇的简化锁魂咒,似乎都有某种联系。特别是木柱上的符文,既含锁魂咒元素,又有新符文,像同一个源头生出的不同邪术。
大爷,村里的邪事儿,根子就在祠堂这邪阵。刘禹对老汉,我这就把邪阵破了,往后就不会有黑影敲门了。
他回到祠堂后院,从包袱里掏出艾草、糯米和破煞符。先把糯米和艾草混在一起撒在邪阵周围,结成道阳气屏障,然后点燃破煞符,绕着木柱转圈,嘴里念解咒。
符纸燃烧的红光照亮整个后院,木柱上符文发出淡黑光,与红光相撞发出响。随着解咒念动,木柱上黑气越来越淡,最终消散不见,那些刻着的符文也渐渐褪去,变成根普通木柱。
邪阵一破,祠堂上空黑气慢慢散开,雾气似乎也淡了些。刘禹把木柱拔出来扔进旁边水坑,又把地上死牲口埋了,这才松口气。
回到老汉家时,雨了不少。村里人听刘禹破了邪阵,都赶来道谢,七嘴八舌着近来遭遇,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刘禹从村民那儿得知,那个外乡人在村里时,除了去祠堂,还问过老井情况,甚至想撬井盖看看,让村民拦住了。
他走到老井边,开了阴阳眼往井底看。井底黑漆漆的,能看见水面反射的微光,没啥异常,可他总觉得,这口老井似乎和祠堂邪阵有某种联系。
当晚,刘禹住在老汉家。躺在床上,他掏出青石镇那个木盒,又想起祠堂木柱上的符文。这一路走来,遇见的邪术越来越复杂,还都带着相似元素,背后肯定有个统一源头。只是这源头到底是啥,他现在还不清楚。
他把木盒收好,心里暗下决心,定要找到这个源头。或许等遇见更懂行的高人,就能解开这些邪术背后的秘密。
第二一早,雨停了,雾气也散了。刘禹辞别雾隐村村民,继续上路。他背着包袱走在山间路上,日头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只是他没留意,在他离开后,那口老井水面上,泛了圈细微涟漪,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黑怨气,从井底慢慢升起,融进空气里,朝他离开的方向飘去。而这缕怨气,比在青石镇见的,要浓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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