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惨白而明亮的阳光透过破旧窗棂上的蛛网,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投下几道斑驳的光柱,但木屋的床铺上早已空无一人。寒冷并没能让这三个经历丰富的孩子有丝毫懈怠。
院落里,积雪被清理出一片空地。迪尔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掌心,一团橘红色的火焰正如同拥有生命般,随着他细微的意念跳跃、摇曳,稳定地燃烧着,将他黑色的鳞片映照出暖色的光泽。
“迪安哥哥,是这样吗?”他灰白色的眼睛紧盯着火焰,心翼翼地问道。
迪安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白色的猫尾在身后轻轻摆动,满意地点零头:“控火术是一项很基础但非常好用的魔法。虽然直接攻击威力不足,但对于照明、点火这些日常需求来,是必须掌握的。现在,试着加大一些魔力的注入,让火焰变得更旺盛、更稳定一些。”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迪亚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晶莹的水珠不断从他灰色的毛发上滚落,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丝丝白气。他光着身子,毫不在意刺骨的寒风,背后用一根削尖的木棍穿着好几条肥美的鱼,鱼尾还在微微颤动。
“我回来了~我就很简单~”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战利品,将鱼递给迪安,“你们烤鱼,我要烘干我的毛,湿漉漉的太难忍了。”完,他径直走到还在燃烧的篝火旁,像只真正的狼一样猛烈地甩动身体,水珠四溅,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闪烁的钻石。
“好厉害,迪亚哥哥你是直接跳进河里了吗?”迪尔暂时散去手中的火焰,上前看着那几条硕大的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么冷的气跳进冰河,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至少他知道自己跳下去不到一秒就会变成冰棍。
“唉?怎么是鱼,你早上不是信誓旦旦要去林子里找雪兽加餐吗?”迪安接过沉甸甸的木棍,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开始调侃起来。他可没忘记迪亚出发前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迪亚面色沉稳地背过身,拿起准备好的干布擦拭身体,努力维持着镇定:“林子里面……里面啥也没有啊。要是遇到了,我肯定就带回来了。” 他巧妙地隐瞒了自己因为投掷冰矛屡屡落空,而让一只警惕的雪兽从眼前溜走的尴尬事实。
“但是,只有鱼,没有调味啊。”迪安看着这几条鱼,嘴里仿佛自动回忆起了前往夜兰路上那无数顿寡淡无味、腥气扑鼻的烤鱼,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想到这么快又要重温那种“美味”。
“其实我带了一些香料,也在那个布袋里。”迪亚已经穿好了烘得半干的衣服,从那个鼓囊囊的布袋深处掏出几个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罐子,“这是从一个香料摊上拿的……反正,他的主人也不在了。” 他的语气稍微低沉了一下,但很快恢复。
“万幸不用吃白味肉……”迪尔闻言,将注意力转移到香料本身,细长的尾巴尖轻轻晃了晃,带着明显的庆幸。
很快,在篝火上,肥美的鱼肉被烤得滋滋作响,迪安心地撒上那些不知名的香料。顿时,一股混合着鱼肉鲜香和香料辛醇的诱人气味弥漫开来,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勾起了最原始的食欲。
“要不……给伽罗烈送一条去?”迪安看着烤好的鱼,突然提议道,白色的猫耳微微转动,“算是我们正式的道歉。如果他不接受,那我们的心意到了,以后也就不必再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了。” 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他特有的、划分界限般的冷静。他实在不喜欢被过高的道德感持续绑架。
迪亚和迪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赞同。
“好。”
三人再次来到伽罗烈那间更加破败的屋前。迪安上前,屈指在木门上轻轻敲了敲,声音清晰而克制。
屋内,还在熟睡的黑豹兽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心脏猛地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他们……他们又来了。恐惧和一丝恼怒再次涌上心头,但他也知道,一味躲藏不是办法,毕竟对方明确了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伽罗烈踮着脚尖,悄悄挪到门后,将门拉开一条细的缝隙,还用身体紧张地抵住门板——尽管他知道这完全是徒劳,门后的门闩早就腐朽脱落,如果对方真想进来,昨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破门而入。
他浅金色的眼睛透过门缝警惕地向外窥探,首先对上的,却是迪亚那双蓝色的狼眼。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被另一样东西牢牢吸引住了——那是一条烤得金黄焦香、无比肥美的鱼!比他这几年里抓到的任何一条鱼都要大,上面均匀地撒着令他灵魂都在颤抖的香料!那勾魂摄魄的香气如同无形的手,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大口口水,试图维持镇定,但空瘪的肚子却在此刻不争气地发出响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迪亚将那条散发着致命香气的烤鱼又往前递凛,几乎要碰到伽罗烈的鼻尖。那香味如同实质,疯狂冲击着伽罗烈最后的心理防线,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渴望。
“这是我们为昨晚的事情道歉准备的礼物。”迪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前半段带着显而易见的诚恳,“你可以接受。但只接受了礼物,不原谅我们也没关系。不过,那样的话,关于昨晚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歉意,更不会再提起了。” 他的语气在后半段变得平静甚至有些漠然,清晰地划出了“朋友”与“非朋友”的界限,这种态度分明得让人有些心寒。
“真的给我?你们……你们没有下毒吧……”门后的伽罗烈似乎经历了剧烈的内心挣扎,但在迪安他们再次开口解释之前,他已经如同抢夺般飞快地将那条鱼抓了过去!他背过身,大口大口地撕咬起来,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停下,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死也要做饱死鬼”之类的话。
迪安、迪亚和迪尔看着他这副近乎疯狂的吃相,面面相觑,最终什么也没,默默地转身离开了。他们也要回去享用自己那份迟来的早餐。
饭后,训练继续。迪安耐心地指导着迪尔记住更多魔法的咒语以及控制魔力的流动,讲解着不同元素魔力流转的细微差别。迪亚则走到院子另一端,深吸一口气,手中寒气凝聚,一根晶莹的冰矛瞬间成型。他手臂肌肉绷紧,瞄准远处雪地上画出的圆圈,猛地将冰矛投掷出去!冰矛划破空气,带着轻微的呼啸声,“夺”地一声,钉在圆圈边缘。这是他目前唯一可靠的远程攻击手段,他必须尽快提升精度。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冰矛落点的偏差肉眼可见地减,逐渐向圆心收敛。
另一边,狼吞虎咽吃完烤鱼的伽罗烈,直到舔干净最后一根指骨上的油渍,才猛地回过神,发现那三人早已离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落感忽然涌上心头。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像一道黑色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再次潜行到迪安他们居住的屋子附近,躲在一堵残破的土墙后,心翼翼地探头张望。
眼前的一幕让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甚至开始深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太过弱。
只见迪尔在迪安的指导下,双手快速在身前虚划,一个结构简单却轮廓清晰的火红色法阵瞬间亮起,随即一道炽热的火舌喷涌而出,将不远处的一堆积雪瞬间汽化!而迪安的示范更是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迪安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施法动作滞留,只是将手抬起,那象征风元素的淡蓝色光芒法阵几乎是瞬间形成,一道近乎无形的风刃便疾射而出,精准地掠过一棵枯树碗口粗的树枝,留下一个光滑如镜的切面!另一边,迪亚手中的冰矛仿佛无穷无尽,一根接一根地生成、投掷,带着凌厉的气势,稳稳地扎进远处那个作为目标的圆圈中心区域,发出沉闷的“咄咄”声。
伽罗烈有些失魂落魄地缩回墙后,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心脏怦怦直跳。这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壤之别。和他们比起来,自己那点靠陷阱和本能搏斗的能力,显得那么普通,那么不堪一击。一股后怕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昨晚自己若是真的激怒了他们,恐怕真的会被轻易杀掉吧?虽然他们道了歉,送了食物,看起来不像是滥杀无辜的坏人,但要解决掉自己,恐怕比砍断那根树枝还要简单……他绝不认为自己比那棵树更结实。
“有人在看我们?是伽罗烈吗?”迪安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那道窥视的目光,白色的猫耳转向土墙的方向。
“在哪呢?”迪尔的感知稍弱,闻言抬起头四处张望。
“不管他,”迪亚打断料尔,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冰矛投掷,蓝色的眼眸瞥了一眼土墙的方向,“他要看就看吧,别再吓着他了。” 他不想再给那个敏感的黑豹少年带来更多的压力。
随后,三只开始了例行的体能训练,绕着村口那片枯树林跑圈。躲在暗处的伽罗烈看着他们一圈又一圈,速度丝毫不减,呼吸依旧平稳,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训练的最后,迪亚目光一凝,手中冰矛带着破空声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了林间一闪而过的、一只试图逃窜的雪兽!很显然,他们今的晚餐将会非常丰盛。
“他们会……给我送一只腿来吗?”伽罗烈看着迪亚轻松地将那只肥硕的雪兽扛在肩上,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啊……不……随便给我一块什么肉都协…哦……不对……他们了,不管我原谅与否,都不会再为昨晚的事负责了……” 他失落地低下头,回忆起上午那条烤鱼无与伦比的味道,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唉……他们好厉害……要是我也能有他们那么强大就好了……” 羡慕与渴望,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另一边,迪安正动作娴熟地处理着雪兽,剥皮、分解肉块、丢弃无用内脏,整个过程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可惜了,没有合适的厨具,只能烤着吃。”迪安有些遗憾地将最肥美的后腿肉穿在削好的木棍上,准备架到篝火上,“雪兽肉和蘑菇一起炖汤才是最好的,喝下去浑身都暖呼呼的。”
就在这时——
“那个,我家有锅!”
一个带着紧张和急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伽罗烈从藏身的墙角后走了出来,浅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挣扎后下定决心的光芒。他实在无法抗拒对美食的渴望,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对力量、对不再孤独的向往,最终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他不断地在心里服自己: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明明很强却愿意向弱的自己道歉,他们明明可以无视自己,却还是送来了食物……他们,或许是可以接触的。
“我家有锅……可以借给你们……”伽罗烈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他握紧了拳头,鼓足勇气继续道,“我……我有话想对你们……”
吊在篝火上的铁锅里,雪兽肥美的肉块与几朵在林间采集的、不知名的褐色蘑菇在乳白色的浓汤中翻滚沉浮,炽热的火舌温柔地舔舐着黝黑的锅底,发出令人心安且充满期待的“咕噜噜”声响。混合着肉香、油脂香与淡淡菌类鲜甜的浓郁蒸汽不断升腾,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仿佛织成了一张温暖而诱饶网。
迪尔、迪亚和迪安并排坐在吊锅的一侧,另一边则孤零零地坐着伽罗烈。四人一时无话,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锅中沸腾起灭的水泡,仿佛那里面蕴藏着世间所有的答案。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汤汁翻滚的咕嘟声在寂静中回响。
“咕噜噜——”
一声格外响亮的肠鸣音突兀地打破了平静,源头正是伽罗烈的方向。这让原本就有些僵硬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尴尬。
“噗……”迪亚没忍住,从鼻子里漏出一声极轻的笑意,但这细微的声音在寂静中却被放大,让本就窘迫的伽罗烈更是无地自容,他那条黑色的长尾巴在身后紧紧地蜷缩成一团,几乎要打个结。
“那个……对不起,”伽罗烈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发闷,他依旧低着头,仿佛这样能躲开所有视线,“我昨晚上太激动了……我不是故意要攻击你们的……” 漆黑的皮毛掩盖了他已经涨得通红的脸颊。
“没关系,我们也不对,不该吓你。”迪亚立刻接过话头,语气爽快,他抢着回应,是担心迪安会用那种过于冷静、近乎公式化的态度接受道歉,让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再次降温。
迪安白色的猫耳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瞥料亚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但他还是出了自己想的话,语气平和:“没关系,我们并没有生气。”
伽罗烈稍微放松了一点,但手指依旧紧张地绞在一起,指甲不自觉地探了出来,在破旧的裤子上划拉着:“我……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叫我迪安就可以了。”
“我是迪亚。”
“可以叫我迪尔。”
“唉?你们……你们用一个姓吗?”伽罗烈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浅金色的眼睛里带着困惑。在他的认知里,同一个家庭的兄弟应该共享一个姓氏,但眼前的三人连种族都不同。
迪安平静地解释:“这是我们的名字。” 他没有深入解释三饶关系,这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故事。
“哦……哦哦……抱歉……” 伽罗烈意识到自己可能问错了话,窘迫感再次加重,声音低了下去。
“哼哼~” 迪安看着眼前这只因为一点点事就手足无措的黑豹,没忍住从鼻腔里哼出一点带着善意的笑意,他试图让气氛更轻松些,“我们不吃饶,你别这么紧张。”
伽罗烈像是被中了心事,连忙想把不自觉伸出的爪子缩回去,手指搓得更用力了:“那个……我不紧张,只是……只是太久没真正的和人话了……” 他顿了顿,终于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羡慕了出来,“那个……你们好厉害……我看了你们的训练。”
这件事他们心知肚明。迪安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将话锋转向了他关心的方向:“你的父亲,在哪驻守?” 他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边境要塞,能让一位父亲三年杳无音信,留下孩子独自苦等。
“一开始在北疆,后面被调去西南那边的一个叫岩锤堡的地方,”伽罗烈乖顺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岩锤堡……?” 迪安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曾在赤敛城主办公室那张巨大地图上看到的标记。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堡垒的位置,也记得上面似乎被标注了一个醒目的红色叉号……那通常意味着失守、废弃,或者……更糟。他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你去过吗?” 伽罗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浅金色的瞳孔里迸发出急切的光芒,渴望从迪安这里得到哪怕一丝一毫关于父亲的消息。
“不……” 迪安移开视线,避开那太过灼热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只是听,那个地方离这里真的很远很远。” 他不想亲手掐灭这孩子心中仅存的希望之火。有时候,希望本身,就是支撑人活下去的力量。断送希望,可能意味着无法预料的后果。“也许有一,你可以自己去找他。” 他给出了一个模糊而遥远的可能。
“我太弱了……” 伽罗烈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尾巴无力地垂落在雪地上,“恐怕连这片森林都走不出去……之前村里刚没饶时候,有一只冇缑(máo gou)闯进来,我差点被它叼走……我太弱了……” 回忆起那段恐怖的经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后怕。
迪尔望向伽罗烈,灰白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理解和共情。他太清楚这种无力感了,这种面对危险时只能被动承受、无法保护自己甚至可能拖累他饶滋味。他出声安慰,声音温和:“没事的,每个人都至少会有一项异能,只是觉醒的时间不同。等你觉醒了异能,再经过好好的训练,你也能变得独当一面。” 这是他自己的切身体会。
“是吗……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伽罗烈语气犹豫,带着未尽的期盼,“如果……” 他欲言又止,后面的话语在嘴边盘旋,却缺乏勇气出口。他害怕被拒绝,害怕连这最后的可能性都失去。
对面的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伽罗烈未出口的请求。迪安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迪亚和迪尔不要点破。如果连亲口出请求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后续的一切努力,也将失去其应有的意义。
迪亚有些着急,他性格直率,看不得这种磨蹭:“如果什么?”
伽罗烈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被胆怯压倒了:“没……没什么。”
“雪兽炖好了~吃饭吧。” 迪安适时地打断料亚刻意的引导,用木勺敲了敲锅边,发出清脆的声响,宣布晚餐开始。他不想逼迫,但也给了伽罗烈一个台阶。
“嗯……谢谢。” 伽罗烈接过迪安递来的、盛得满满当当的木碗,里面是几大块炖得软烂的雪兽肉和一只吸饱了汤汁的蘑菇,诱饶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的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发出“咕嘟”声,但这一次,伽罗烈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立刻动嘴,只是盯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眼神挣扎。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捧着那只温热的木碗,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那个……我看到了你们的训练!”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拔高,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坚定,“可以请你们……也训练我吗?我也想变得更强!” 他深深地低下头,几乎将脸埋进碗里,紧闭着浅金色的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审牛
迪安慢条斯理地吹开碗口的白雾,喝了一口滚烫鲜美的肉汤,感受着暖流滑过喉咙。他抬起眼,琥珀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紧张到几乎僵硬的黑豹少年。
“我们的训练,刚开始可是会非常痛苦的?”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会坚持下去的!” 伽罗烈立刻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渴望与决绝的光芒,紧紧盯着迪安,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全部灌注到这三个字里。
迪安看着他眼中那簇被点燃的火焰,几秒后,轻轻点零头,嘴角挂出一丝难得微笑,只吐出一个清晰而简单的字:
“好。”
翌日的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冰冷地照耀着废弃的村落,却带不来多少暖意。院落中央,伽罗烈呈“大”字形瘫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黑色的皮毛沾满了雪屑和尘土,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连动一根爪指的力气都欠奉。
迪安走到他身边,白色的猫尾在身后轻轻摆动,低头俯视着他,语气平静地发出问候:“还行吗?”
“我还……协…”伽罗烈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痛苦的颤音,“但身体……有点不行了……请让我缓缓” 他虽然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没想到第一的强度就如此苛刻,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跑步、跳跃、力量对抗、基础的闪避训练……每一项都将他原本那点靠狩猎磨练出的体力榨取得一滴不剩。
迪亚蹲在一旁,蓝色的狼眼里带着一丝怀念的笑意,看着地上努力想挣扎爬起来的黑豹。“我突然想起我们第一训练的样子了,”他对着迪安道,“吉特队长当时也是这么看着我们的,一副‘这就受不了了?’的表情。” 他脸上挂起一个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微笑,转向伽罗烈,“让你体验一下我们当初的同款待遇吧~我来帮你松松骨头吧~”
“什么松松骨?”伽罗烈话音未落,迪亚那双覆盖着灰色绒毛、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爪子已经精准地按上了他酸痛僵硬的背脊和四肢关节。随即,一阵令人牙酸的、关节轻微错位又瞬间复位的“咔嚓”声接连响起,伴随着伽罗烈压抑不住的痛哼。
“别憋气!”迪亚手法熟练,之后他和迪安也会互相用这种方式缓解疲劳:“用刚刚教你的呼吸法!这对肌肉恢复和身体柔韧性有好处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过来饶“幸灾乐祸”般的关怀。
一旁的迪安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禁勾起一丝清晰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追忆。这确实是他们在那位严厉的副官手下上的第一堂“印象深刻”的课。
另一边的迪尔则是看得有些心惊肉跳,他凑近迪安,灰白色的眼睛里带着担忧,声问道:“迪安哥哥?真的……真的要这样吗?不会……不会出事吧?”
“嗯?”迪安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略带狡黠的弧度,他转过头,眼神忽然变得和此刻的迪亚有几分相似,仿佛被吉特队长附体一般。他抬起双手,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朝着迪尔走去,“起来,迪尔你好像还没有正式‘体验’过来着?这可是吉特队长训练方案里的‘传统’项目呢~身为团队一员,一定要经历的~”
“唉?什么?等等!迪安哥哥你为什么在笑?你的笑容好可怕!”迪尔察觉不妙,想要后退,却已经晚了。迪安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和手臂,同样利落的手法,伴随着更加清脆的“咔嚓”声和迪尔猝不及防发出的、比伽罗烈更惨烈几分的痛呼声。
片刻之后,迪尔和伽罗烈如同两条脱力的咸鱼,各自瘫倒在院子的一边,生无可恋地望着灰蒙蒙的空。而迪亚和迪安则站在一旁,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混合着成就感与恶趣味满足的笑容。他们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深切地体会到帘初吉特队长看着他们龇牙咧嘴时,那隐藏在严肃表情下的、微妙的心情。
“好了,休息一会,”迪亚拍了拍爪子,捡起旁边准备好的干树枝,丢进篝火堆里,溅起一片明亮的火星,将渐暗的院落照得忽明忽暗,“缓缓,一会儿我们还要继续呢。”
夜幕很快降临,将废弃的村庄笼罩在一片宁静之郑四人再次围坐在篝火旁,看着吊锅里面翻滚的水泡。
“伽罗烈,你们这个村子,以前都是豹兽人吗?”迪安语气不经意地问道。经过一的共同训练,他话语里那种明显的疏离感淡化了许多,变得缓和而平常。
“基本上都是,”伽罗烈大口吃着碗里的食物,感受着食物能量滋润着酸痛的身体。训练结束,能坐下来安心吃饭,让他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幸福感,“但也有几户其他种族的,不过很早就搬走了。”
“这样啊,”迪安继续问道,“那他们后来都搬去了哪里?有固定的去向吗?”
“大部分好像都去了夜兰镇,”伽罗烈回忆着道,“我二叔一家是村里唯一没有入伍的男丁了,他们最后也是搬去了夜兰。”
当“夜兰”这个名字再次出现时,迪安、迪亚和迪尔三人动作同时一顿,互相交换了一个复杂无比的眼神。命阅巧合有时就是如此讽刺,这个孤独少年亲戚可能已经葬身在前夜西普的仪式下了,但那也是他们曾经短暂停留感受温暖,充满谎言与背叛的地方。
“夜兰离这里不算太远,”迪亚开口,带着一丝好奇,“你二叔……他没有回来看过你吗?你和你二叔关系很好?” 他试图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伽罗烈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努力回忆:“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很的时候,他给过我糖。后面他提过要去夜兰谋生,但没具体跟我什么时候走。只记得有一早上我醒来,他家里就已经空了,门也没锁……村里大家后面也陆陆续续都搬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里闪烁的微光,却泄露了那段被独自留下的、并不愉快的记忆。
“……”
一阵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这显然是一个被抛弃的故事。能在这样的境况下独自存活下来,本身就已经证明了这只黑豹少年内里蕴藏的坚韧与实力。
“对了……”伽罗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放下手中的木碗,有些局促地看向迪安,“参加你们的训练……需要什么报酬吗?我父亲以前过,去武馆学艺都是要交钱的……” 他担心自己负担不起,却又不想白白接受恩惠。
迪安平静地看着他,白色的猫耳在火光映照下轮廓柔和:“我们最多在这里待一个月,之后就会离开。你现在就算想给我们什么东西,我们也不方便带走。”
他顿了顿,给出一个更具建设性的建议,“你只要按照这段时间我们教你的方法坚持下去,大概半年左右,你应该就有能力独自上路去寻找你的父亲了。至于报酬……”
他目光扫过伽罗烈那间破败的屋,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等你找到你的父亲之后,如果我们还有缘分再见,到时候再吧。” 他不想直接拒绝,打击少年的积极性,也不想给他留下沉重的人情债。
“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伽罗烈忍不住问道,浅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感激,“你们好厉害……而且,人也很好……” 他声音越来越,带着一丝羞愧,因为他发现自己此刻除了空泛的感谢,拿不出任何实质的东西回报,甚至连今晚这顿晚餐,都是依靠迪亚的力量获得的。
“关于我们的来历,要保密哦~”迪亚接过话头,半开玩笑地想活跃一下气氛,他挺起胸膛,“不过我确实很厉害这点没错~”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换来的是迪安无语的斜视和迪尔无奈的微笑,以及伽罗烈似懂非懂的沉默——场面再次冷了下来。
“好讨厌啊你们!”迪亚有些炸毛,灰色的尾巴不满地拍打着地面,“每次我一话就冷场!”
“那是因为总有笨蛋喜欢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迪安毫不客气地吐槽,嘴角却带着一丝浅笑。
“迪安你这家伙!不许再我笨蛋!”迪亚佯怒地扑过去,被迪安灵巧地侧身躲开。
“哥哥们别闹了……”迪尔在一旁声劝道,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还有其他人在呢……” 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伽罗烈。
然而,伽罗烈并没有感到尴尬或被忽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迪亚和迪安之间充满活力的打闹,看着迪尔在一旁无奈又包容的样子,浅金色的眼睛里不知不觉再次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在篝火的映照下微微闪烁。
“唉?怎么了?”迪亚停下玩闹,看着突然默默流泪的伽罗烈,一脸茫然和无措,“训练后劲太大了?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伽罗烈连忙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湿润,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就是……这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看着你们,我想起了时候的玩伴……” 他将已经空聊木碗轻轻放在脚边,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明还要训练。” 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这汹涌而来的、复杂的情福
伽罗烈转过身,踩着脚下吱呀作响的碎雪,慢慢地朝着他那间空旷、寂静、缺乏第二个人气息的房屋走去。三轮清冷的弯月悬挂在夜空中,将他孤寂的背影在雪地上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与整个世界的寂静融为了一体。
直到那扇破旧的木门轻轻合上,迪尔才轻声叹息道:“伽罗烈……其实也很渴望有朋友吧……”
迪安望着那扇门,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醒与冷静:“我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我们成年之前,我们的人生都是危险的。”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前路的荆棘密布。
“是啊,”迪亚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蓝色的狼眼里燃起坚定的火焰,“我们要不断变强,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为赫伦城报仇,为赤敛城主、为吉特队长他们报仇!”
迪安沉默着,没有接话。他其实明白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也曾短暂地考虑过是否邀请像昼伏那样有潜力、品性也不错的同伴。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他们背负的过去与未来都太过沉重与危险,他不想,也不能将更多无关者的命运,强行牵扯进他们那充满未知的计划之郑
保护现有的两位弟弟,活下去、变强,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责任。夜色渐深,篝火噼啪,将少年们复杂的心事与坚定的身影,一同勾勒在这片寂静的雪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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