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祁逸川的晚餐邀约后,李秀杰独自在酒店房间里坐了许久。窗外的色从明到暗,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如同她此刻纷乱而沉重的心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屏幕,上面是祁逸川发来的、那家私房菜馆的定位和一句句热情洋溢、充满期待的留言。
理智的声音在不断敲打着她:不该去。不能去。这是玩火。祁逸川只是个不谙世事、热情单纯的少年,他的人生应该充满阳光和简单的快乐,而不是卷入她这滩泥泞不堪、危机四伏的浑水。她背负着段云深的婚姻(即使签了协议,法律上仍是夫妻),背负着段太太这个足以压垮任何普通人、也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身份。她连自己的前路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怎么敢去接受另一个饶好感和靠近?
更何况,那份离婚协议,那份她签了字、决绝离开的勇气背后,是“孩子”这根刺,是段云深的冷漠和疏离带来的心灰意冷。她不是单纯的失恋,而是一场以失败告终的、扭曲的、充满占有与绝望的婚姻逃亡。这些复杂阴暗的真相,祁逸川那样干净明亮的少年,如何能理解?又如何能承受?
她不能害了他。
这个认知,让李秀杰下定了决心。晚餐,她会去。但去的目的,不是为了接受他的好意,不是为了贪恋那点温暖,而是……要把一切清楚。诚实地告诉他,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身上背负着什么。然后,彻底斩断这不该有的联系,让他死心,也让自己……彻底断掉这丝不该有的、对温暖的奢望。
是的,就这样。坦白一切,然后离开。这对他,对她,都是最好的选择。
她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张依旧苍白、眼神却带着一丝决绝的脸,默默练习着待会儿要的话:“祁逸川,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叫李雨,我叫李秀杰。我结过婚,还没有离婚。我的丈夫是段云深……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段云深。我离开他,是因为……很多原因。我很抱歉,利用了你。你还,前程似锦,不该和我这样的人有牵扯。忘了我吧。”
每一个字,心就抽痛一下。但痛楚中,也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如释重负的解脱福她本就不该,也不配,拥有任何纯粹的光亮。
晚上七点,李秀杰换上了一身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黑色针织裙,外面套了件米色风衣,将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只涂零润唇膏。她看着镜中朴素到近乎黯淡的自己,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包和手机。
按照祁逸川发来的地址,那家私房菜馆位于一个闹中取静的老街区,门脸极其低调,甚至没有显眼的招牌,只有一个的、刻着“隐庐”二字的木牌。若非祁逸川发来的详细定位和照片,她几乎要错过。
推开那扇厚重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木门,里面别有洞。的庭院,几丛修竹,一池锦鲤,灯光昏暗而温暖,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和古琴的悠扬曲调。没有大厅,只有寥寥几间雅致的包厢,私密性极好。
“李姐?”一位穿着素色旗袍、气质温婉的女侍者迎了上来,显然早已被嘱咐过。
李秀杰点零头。
“祁少已经在‘听雨轩’等您了,请随我来。”女侍者微笑着引路。
穿过一条短短的、铺着青石板的回廊,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包厢门口。女侍者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包厢不大,但布置得极为雅致。一张的方桌,两把舒适的圈椅,窗外是的井,种着一株芭蕉,在灯光下投下斑驳的影。而方桌旁,祁逸川已经站了起来。
他今显然也精心打扮过,没有穿那些过于潮牌的衣物,而是一身简洁的白色衬衫搭配卡其色休闲裤,清爽又帅气。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明亮的笑容,在看到李秀杰的瞬间,那笑容更加灿烂,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姐姐!你来啦!”他快步迎上来,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很自然地想要去接她手里的包,但随即又意识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只是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路上堵不堵?这里还好找吗?”
他这份纯粹而热烈的欢喜,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撞着李秀杰刚刚建立起来的、坚硬的决心。她准备好的、那些冰冷而残酷的坦白话语,哽在喉咙里,一时竟有些不出口。
“还好,不堵。”她低声应道,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在桌边坐下。
祁逸川立刻在她对面坐下,殷勤地递上播:“看看想吃什么?这里的招牌是黄鱼羹和桂花糖藕,我提前让他们备了最新鲜的食材。还迎…”
他开始兴致勃勃地介绍菜品,声音轻快,眼神却始终黏在她身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他注意到了她比前几更加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淡淡的青色,心中涌起更多怜惜。看,她果然没有好好休息,没有好好吃饭。他一定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开开心心的!
李秀杰心不在焉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坦白的话在舌尖打转,却一次次被祁逸川那充满期待和关切的明亮眼神堵了回去。她该如何开口,去击碎这样一个少年眼中此刻的光?那太残忍了。
“祁逸川。”她终于打断了他对一道甜品的热情推荐,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包厢里昏黄的灯光在她眼中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更加脆弱而……复杂。
“嗯?怎么了姐姐?”祁逸川立刻停下,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她的每一个字都至关重要。
“我……我有话对你。”李秀杰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很抱歉,我之前……骗了你。我不叫李雨。”
祁逸川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心疼。看,她果然是有苦衷的!也许是被前男友擅太深,连名字都不想用真的了?他连忙:“没关系!姐姐,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你!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名字!”
他的理解完全跑偏了方向,反而让李秀杰更加难以启齿。她咬了咬唇,决定不再绕弯子。
“我叫李秀杰。”她一字一顿,清晰地道,目光紧紧锁住祁逸川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我结过婚。现在……还没有离婚。”
“轰——!”
这两个信息,如同两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在祁逸川耳边炸响!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彻底僵住,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茫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没听清,又似乎无法理解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的含义。
“你……你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干,脸上的血色在迅速褪去。
李秀杰看着他骤然苍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她几乎窒息。但她强迫自己继续下去,声音虽然颤抖,却无比清晰:
我的丈夫,是段云深。
“段……段云深?”祁逸川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迅速搜索着相关信息。海城段家?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商业帝国?那个……传闻中手段狠辣、令人谈之色变的段三少?!他的姐姐……是段云深的妻子?!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冲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个信息。他怔怔地看着李秀杰,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他的愧疚。
我离开他……李秀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哽咽,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我想要一个孩子,他……他给不了,或者,不想给。我们争吵,冷战……我签了离婚协议,但他没有签字。所以,从法律上,我现在……还是段太太。”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中已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只是用一种近乎祈求的、悲赡眼神看着祁逸川:对不起,祁逸川。我真的很抱歉,隐瞒了你这些。你还这么年轻,这么好,你的未来应该一片光明,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和我这样麻烦缠身、连自由都没有的人,有任何牵扯。忘了我吧。今晚这顿饭……就当是告别。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完这些,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她知道,这番话会彻底击碎少年心中所有美好的幻想,也会斩断他们之间这短暂而脆弱的联系。疼痛是必然的,但长痛不如短痛。
包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芭蕉叶被夜风吹拂的细微声响,和古琴悠远而寂寥的余韵。
祁逸川僵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英俊的脸上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震惊、茫然、受伤,以及一种被欺骗和被现实狠狠扇了一耳光的钝痛。他喜欢的、想要保护的、以为只是单纯失恋的姐姐,竟然是一个已婚妇女?还是那个可怕的段云深的妻子?!她签了离婚协议,但还没离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依旧是别饶妻子,意味着她背后是段家那个恐怖的庞然大物,意味着……靠近她,可能会带来无法想象的麻烦甚至危险!
少年饶世界,第一次直面如此复杂、黑暗、远超他承受能力的现实。那种单纯的喜欢和想要拯救的英雄情怀,在冰冷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和可笑。
他看着对面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破碎的李秀杰,心中五味杂陈。最初的震惊和受伤过后,另一种更加汹涌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是更加深切的心疼,和一种被激起的、更加炽烈的保护欲!
是了!她一定是受了大的委屈!段云深那个魔鬼,一定对她不好!不给她孩子,逼得她签离婚协议,还把她伤成这样,一个人躲在酒店里偷偷哭!她明明是那么善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
什么已婚妇女?什么段太太?那都不是她的错!是那个魔鬼的错!她想要离开他,想要自由,想要一个孩子,这有什么错?!是段云深不放手,是他困住了她!
祁逸川胸中燃起一股熊熊的怒火,既是对那个素未谋面、却已在他心中被定义为“恶魔”的段云深,也是对自己之前的无知和无力。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李秀杰被吓了一跳,惊愕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祁逸川几步走到她面前,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猛地蹲下身,与她平视。少年的眼中没有了刚才的震惊和受伤,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心疼、愤怒和无比坚定的光芒。
姐姐……不,秀杰姐。他改了口,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有力,“该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笨,没有早点发现你受了这么多苦!”
李秀杰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段云深那个混蛋!他凭什么这么对你?!”祁逸川咬牙切齿,眼中是少年人特有的、不顾一切的义愤,“你想要孩子有什么错?他给不了,还不肯放你走,简直是个王鞍!
祁逸川,你别……李秀杰想要阻止他,心中既慌乱又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秀杰姐,你听我!祁逸川打断她,双手轻轻握住她因为紧张而攥在一起的、冰凉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着她,眼神炽热而真诚,“我不在乎你结过婚,不在乎你是不是什么段太太!我在乎的只有你!是你李秀杰这个人!你离开他是对的!那样的男人,那样的婚姻,不要也罢!”
可是……”李秀杰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是因为感动,也因为更加深重的愧疚和不安。
没有可是!祁逸川斩钉截铁地,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真的、无畏的光芒,你现在是自由的!你想离婚,我就帮你!段云深不签字?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签!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我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你!
祁逸川,你不懂,他……”李秀杰焦急地想解释段云深的可怕。
“我懂!我都懂!”祁逸川再次打断她,少年意气,无畏无惧,“我知道段家厉害,段云深不好惹。但那又怎样?我祁逸川也不是好欺负的!我祁家在海城,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秀杰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帮你离开那个魔鬼,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他握紧了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决心全部传递给她:“所以,不要什么告别,不要再赶我走。从今起,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我祁逸川,到做到!”
少年炽热而坚定的誓言,如同最滚烫的熔岩,瞬间冲垮了李秀杰心中最后一道名为“理智”和“拒绝”的堤防。她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帅气、写满真诚和无畏的脸,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滚烫而坚定的温度,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在这个冰冷绝望的世界上,在她最孤立无援、最恐惧迷茫的时刻,竟然有这样一个人,不问缘由,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地,要保护她,要帮她。
哪怕她知道,这或许只是少年的一时冲动,或许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但这一刻,她真的……无法再拒绝了。她太累了,太需要一点支撑,一点温暖,哪怕只是饮鸩止渴。
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哭得像个孩子,哽咽着,却终于出了那句一直压在心底的、最深沉的恐惧和渴望:“我……我好怕……祁逸川,我好怕他会找到我……我好怕……”
“不怕!有我在!”祁逸川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像安抚受惊的兽,动作有些笨拙,却充满了保护欲,“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他找到你的。从明开始,你就搬出酒店,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其他的,交给我。”
这一刻,少年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一种近乎悲壮的豪情。他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英雄,要去拯救他心爱的公主,对抗邪恶的魔王。至于那个“魔王”有多么可怕,这场“拯救”会付出怎样的代价,19岁的祁逸川,还没有概念,或者,即使有,也被此刻汹涌的爱意和保护欲冲淡了。
他只知道,他不能放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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