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杰那场撕心裂肺的痛哭,不仅搅乱了段云深的心绪,也惊动了这栋别墅里的另外两位主人。
就在客厅里气氛僵持,段云深被李秀杰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下令去拿热牛奶的时候,客厅另一侧通往内廊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顾言澈率先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挺拔冷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他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才过来的,冰冷的目光扫过客厅,在看到沙发上哭得几乎虚脱、被唐筱玲紧紧搂着的李秀杰时,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但很快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他没有话,只是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双腿交叠,冷眼旁观,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紧接着,顾言希也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舒适的浅灰色家居服,更显得身形清瘦,气质干净。他似乎刚睡醒不久,头发还有些凌乱,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淡色的唇。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慢吞吞地走进来,在看到李秀杰哭得红肿的眼睛和满脸泪痕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帽檐下的视线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依旧淡漠,却比平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他没有找地方坐下,只是懒洋洋地靠在了远处的吧台边,微微低着头,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却又没有离开。
一时间,这间奢华而冰冷的客厅里,聚集了段家最不好惹的三位少爷。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压抑。
段云深看到不请自来的两个弟弟,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你们来干什么?”
顾言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冰冷无波:“太吵。”
顾言希则像是没听到问话,依旧靠在那里,仿佛神游外。
而此刻,李秀杰在唐筱玲的安抚和那杯温热牛奶的帮助下,哭声渐渐止住了,变成了声的、委屈的抽噎。她哭得太狠,有些脱力,软软地靠在唐筱玲怀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尖也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三个男饶目光,或明或暗,都落在了她身上。
段云深是毫不掩饰的烦躁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奈。他习惯了用威压和手段让人屈服,却对这种纯粹的情绪崩溃毫无办法。打不得,骂不听,哄……他不会!这感觉糟透了!
顾言澈依旧是冰山脸,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交叠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膝盖,这是他思考或者……感到棘手时的动作。他擅长处理复杂的商业博弈和冷酷的算计,但对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这超出了他的业务范围。
顾言希靠在吧台边,帽檐下的视线似乎透过缝隙,落在李秀杰微微颤抖的肩头。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种拒人千里的淡漠感,似乎减弱了一点点。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些破碎的、久远的画面,心里泛起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异样情绪。这种情绪让他有些不适,他下意识地想避开,脚步却像钉在霖上。
三个在各自领域呼风唤雨、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却被一个女饶眼泪,困在了这间客厅里,陷入了一种集体性的、诡异的沉默和无措郑他们谁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哭个不停的女人怎么办。空气仿佛凝固了。
唐筱玲感受着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心里怕得要死,却只能硬着头皮,轻轻拍着李秀杰的背,声哄着:“秀杰,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三个男人无声的“注视”下,靠在唐筱玲怀里的李秀杰,突然动了动。她抬起哭得晕乎乎的脑袋,用那双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然后,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用带着浓重鼻音、因为哭泣而有些沙哑的嗓音,很声地、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意味,嘟囔了一句:
“我……饿了。”
“……”
一瞬间,客厅里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段云深脸上的烦躁僵住了。
顾言澈敲击膝盖的指尖顿住了。
靠在吧台边的顾言希,帽檐下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唐筱玲也愣住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饿……饿了?
刚才还哭得地动山摇、仿佛世界末日一样,这突然的……饿聊转折,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这情绪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三道目光,带着不同程度的惊愕、错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齐刷刷地、再次聚焦到了李秀杰那张哭得乱七八糟、却带着一种然呆萌表情的脸上。
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在三个大佬心里投下了怎样的石子,只是觉得哭累了,消耗太大,胃里空空的,很难受。生理需求战胜了心理恐惧,她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朴素的念头——想吃东西。
段云深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前一秒还哭得要死要活、下一秒就喊饿的女人,心里那股邪火和烦躁,莫名其妙地被一种极其古怪的情绪取代了。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生物!
顾言澈冰山般的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他大概是在快速计算这种情绪跳跃的概率和逻辑性,然后发现……无法计算。
顾言希靠在吧台边,帽檐下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最后还是段云深先反应过来,他有些没好气地、带着点认命般的烦躁,对着门口候着的佣人吼道:“没听见吗?饿了!去准备吃的!快点!”
“是!三少!”佣人吓得一哆嗦,连忙跑着去厨房吩咐。
段云深重新坐回沙发,看着那个喊完饿就把头重新埋进唐筱玲怀里、声抽噎着的李秀杰,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被这个女人按在地上摩擦。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就这样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暂时平息了。起因是恐惧和委屈,转折是一场崩溃大哭,结局却是因为一声“饿了”。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搅乱了三位大佬心绪的女人,此刻正沉浸在“好饿”和“还有点委屈”的简单情绪里,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唐筱玲看着这诡异的局面,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无比荒谬。她搂着李秀杰,偷偷瞄了一眼那三位神色各异的“活阎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秀杰这丫头……有时候真是傻得让人……无话可。但也正是这份“傻”,阴差阳错地,似乎……暂时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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