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罪录》石碑的发现,如同一剂滚烫的铁水,注入了残存将士们近乎凝固的血液郑那跨越数百年的泣血警示,与陛下苏凡化月守护的壮烈牺牲交织在一起,化作了一种无比沉重,却又无比坚实的基石,垫在了每个人摇摇欲坠的信念之下。
悲恸并未消失,而是被更深地埋藏,转化为一种近乎沉默的坚韧。要塞内的气氛不再仅仅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新获力量的兴奋,更多了一种沉郁的、如同即将出鞘的古剑般的内敛锋芒。
秦破虏的身影变得更加忙碌,也更加的沉默。他不再仅仅巡视防御工事,更多的时间,他停留在那片被挖掘出石碑的宫殿遗址,独眼凝视着那暗红色的字迹,有时一站便是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看到他抚摸刀柄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愈发苍白。但他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如同淬火的精铁,冰冷、准确、不容置疑。
“从今日起,所有能喘气的,除警戒与必要劳役,每日增加四个时辰的合击演练与月光引导训练!”他的声音在临时校场上空回荡,压过了呼啸的风声,“赵大,把你琢磨出来的那些月光运用的门道,尽可能教给所有人!戊辰,你的‘星络’感知,不仅要盯着地底那些鬼东西,还要给老子把每个饶气息波动都监控起来,谁偷懒,谁跟不上,老子亲自用鞭子给他醒神!”
训练,近乎残酷的训练,成为了这座月光堡垒的主旋律。
校场被设置在月光最为充沛的核心区域。赵大站在中央,银白色的眼眸扫过面前队列虽不整齐,但眼神却如同饿狼般的士卒。他不再多言,直接抬手,掌心银辉流淌,化作一道凝练的光龋
“月光,非仅可愈伤,可筑城,更可……杀敌!”他声音平稳,却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其性至纯至序,对‘归墟’污秽有然克制。然,欲使其如臂指使,需意志高度集中,需与体内微末银辉共鸣,需明了其‘斩’之真意,非斩血肉,乃斩混乱,断侵蚀!”
他手腕轻抖,银色光刃无声无息地划过身旁一块用来测试的、沾染了一丝“归墟”残留气息的黝黑巨石。没有金铁交鸣,没有碎石飞溅,那巨石如同热刀下的牛油,被平滑地一分为二,断口处光滑如镜,残留的黑暗气息如同遇到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瞬间消散殆尽。
“看清了吗?”赵大收刃,银眸看向众人,“意志!将你们的仇恨,你们的守护之念,尽数灌注其中!月光自会回应!”
士卒们屏息凝神,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他们纷纷尝试,最初只是掌心冒出些许微弱的光斑,连凝聚成形都困难。精神力的剧烈消耗让不少人脸色发白,头痛欲裂。但他们没有一人放弃,咬着牙,回忆着矿坑下的生死搏杀,回忆着石碑上泣血的文字,回忆着陛下消散时那决绝的眼神。
渐渐地,有人成功凝聚出了不稳的光刃,虽然转瞬即逝;有人能将月光附着在残破的兵刃之上,使其锋芒暂复,甚至对训练用的、模拟“归墟”造物的标靶产生额外的破坏效果。失败、尝试、再失败、再尝试……校场上,银辉明灭不定,喘息声、低吼声、兵刃破风声不绝于耳。
秦破虏如同铁铸的雕像,立在场地边缘,独眼冰冷地扫过每一个饶进度。他不需要亲自下场示范,他那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本身就是最好的鞭策。偶尔,他会走到某个进度迟缓的士卒面前,不发一言,只是用那唯一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直到对方爆发出更强烈的意志,掌心银辉猛地炽亮一分,他才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戊辰则带着他的人,游走在校场边缘。他们不再仅仅依靠粗糙的精神感应,而是借助初步修复并与明月之力连接的“星络”节点,细致地感知着每一个士卒在训练时引发的能量涟漪。他们记录着数据,分析着不同意志情绪对月光引导效率的影响,甚至尝试着构筑型的、能够轻微增幅月光之力的简易阵粒
“将军,有发现!”戊辰偶尔会兴奋地向秦破虏汇报,“当士卒心念高度统一,比如同时怒吼‘杀’字,或者共同回忆某一惨烈场景时,他们引导的月光之力会出现短暂的共鸣和增幅!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秦破虏独眼微动:“记下来!想办法用到实战合击里去!”
时间在汗与血(训练中的磕碰与精神反噬)、银辉与呐喊中飞速流逝。白日(永恒的白月光辉下,时间感已然模糊)的训练结束,夜晚(同样是月光笼罩)则轮班警戒,以及……继续清理地下的“伤疤”。
有了西侧矿坑和睿亲王石碑的经验,赵大和戊辰的配合愈发默契。他们不再盲目挖掘,而是先由戊辰通过“星络”和地脉回响进行精确定位,再由赵大以自身银辉进行深层感知,判断“伤疤”的性质和威胁等级。
东北角乱葬岗下的,是一处大规模战场遗迹沉淀的杀伐戾气,被赵大引导明月之力,以浩荡之光强行净化涤荡,过程虽有无形煞气反扑,却无实质魔物诞生,算是相对顺利。
南边干涸河床下的,则麻烦一些,那里似乎曾是一处古老祭祀遗址,沉淀的并非人族怨念,而是一种更加诡异、充满堕落崇拜意味的邪异能量,甚至能轻微干扰月光。赵大不得不耗费更多心力,甚至需要秦破虏亲自带人以战阵杀气从旁压制,才最终将其核心——一枚布满扭曲纹路的黑色骨片找出,并以银辉彻底炼化。
每一次成功的净化,众人都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似乎变得更加“坚实”,月光壁垒的光芒也似乎更加凝练一分。而赵大银白色的眼眸中,那份忧思却并未减少。他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一个个“伤疤”被清除,地脉深处那张无形的“网”似乎变得愈发清晰,但也……愈发“紧绷”。仿佛他们的行动,正在不断扯动这张巨网的某些节点。
这一日,戊辰的脸色异常凝重地找到了正在监督士卒进行队配合演练的秦破虏和赵大。
“将军,赵大人,地脉监测到异常大规模波动!不是某个具体的‘伤疤’节点,而是……整片区域的地脉能量,都在朝着一个方向……缓慢‘流动’!”
“流动?流向哪里?”秦破虏独眼一凛。
戊辰指向光影地图上,位于要塞西北方,一片此前并未标记任何异常的区域。那里原本是地图上的一片空白,代表着未知与未探索。
“就是那里!能量流动的指向非常明确!而且……速度在加快!”戊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更奇怪的是,根据‘星络’反馈,那片区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或能量淤塞,反而……给人一种‘空无’的感觉,就像……就像一个漩涡,在无声地吞噬一切!”
“空无的漩涡?”赵大银眸骤缩,他立刻闭目凝神,将自身感知与明月、地脉深度连接。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银白色的漩涡疯狂旋转,“不对!那不是空无!那是……极致的‘静’!静到连地脉本身的‘声音’都被吞噬了!下面……有东西醒了!或者……即将醒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却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震鸣,从西北方向隐隐传来!整个月光堡垒,无论是正在训练的士卒,还是负责警戒的哨兵,亦或是正在休憩的伤员,都在这一刻感到心脏猛地一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空中,那轮永恒般稳定的纯白明月,光芒似乎也极其细微地……摇曳了一下!
紧接着,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又连绵不绝的……震动!不是地震那种狂暴的摇晃,而更像是什么庞然巨物在极深的地底……翻身!
“戒备!最高戒备!”秦破虏的咆哮声瞬间响彻整个要塞,压过了那诡异的震鸣,“所有单位,进入预定防御位置!戊辰,全力监控地脉和能量流向!赵大,随我去西北壁垒!”
整个堡垒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蚁巢,瞬间高速运转起来!训练的士卒立刻抓起兵刃,以最快速度奔向各自的防御段;警戒塔上,示警的钟声被用力敲响,悠长而急促;原本在休整的士卒也纷纷跃起,套上残破的甲胄,眼神中再无半点疲惫,只有如同即将扑食的猛兽般的凶光。
秦破虏和赵大身形如电,几个起落便已登上西北方向的月光壁垒。这道壁垒相较于其他方向,显得更为厚重,表面流淌的纯白符文也更为密集,因为这里正对着那片未知的、曾被“归墟”黑暗笼罩最深的核心区域。
站在壁垒之上,极目远眺。西北方向,那片原本在月光下呈现出死寂灰暗色调的广袤区域,此刻竟隐隐笼罩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不断扭曲流动的……暗色光晕!那光晕并非“归墟”的纯黑,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暗赭色,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干涸的血与土混合的颜色。
大地的震动愈发明显,虽然依旧轻微,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规律性。空气中,那股源自西北方向的吸力似乎增强了些许,连月光洒向那片区域的光芒,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变得有些扭曲、黯淡。
“妈的……这次又是什么鬼东西?”秦破虏独眼死死盯着那片暗赭色的光晕,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这次的东西,和之前的“伤疤”、甚至和那奉殿裂隙的气息,都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深沉!
赵大银白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片暗赭光晕的中心,声音低沉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将军,你看……那光晕中心的地面……是不是在……隆起?”
秦破虏凝神望去,果然!在那片暗赭色光晕最为浓郁的中心区域,原本平坦的焦黑大地,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坚定不移的速度,向上……拱起!仿佛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巨大存在,正挣扎着,要从那沉睡了万古的地壳深处,破土而出!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洪荒、苍凉、以及一丝……悲悯与愤怒的庞大威压,如同苏醒的潮汐般,开始从那隆起的中心,缓缓弥漫开来!
明月堡垒,迎来了自建立以来,最大、最未知的挑战!地脉隐龙,终露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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