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安好。”莞公子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浅笑,“奴才听闻江大人在宫中,特来问安。大人可愿听奴才抚琴一曲,稍解烦闷?”
江承玦放下书卷,抬眼看他,眸中掠过疑惑:“莞公子如今是宫中琴师,自有规制。何以得知我在此处,又为何特意前来?”
莞公子将琴心置于窗边的矮几上,笑容未变,语气轻缓:“宫中消息,只要留心,总能有几分通透。至于为何前来……” 他目光落在江承玦疲惫的脸上,“奴才斗胆揣测,大人与陛下有些许不快,心中定有烦忧。奴才别无所长,唯有一手琴艺尚可入耳,或能宽慰一二。”
“宽慰?”江承玦声音微冷,“那你该去寻陛下。” 他才会怜香惜玉。
莞公子却轻轻摇头,“陛下若见了奴才,只怕非但不会开怀,反而更添烦扰。” 他直视江承玦,声音压低了些,暧昧不清地,“而江大人您若知道奴才此刻去寻了陛下,心中怕是更不会舒畅。既然如此,奴才愚见,不如直接来见大人您。”
这话得大胆,几乎戳破了那层薄纱。
江承玦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淡淡道:“莞公子多虑了。陛下乃九五之尊,心绪如何,非你我可妄加揣测。至于我,更无需旁人宽慰。”
“是吗?”莞公子并不气馁,指尖轻轻拂过琴弦,带出一串泠泠淙淙的散音,如同山间溪流,“大人心怀下,自能消化万千愁绪。只是……”他眼神清亮,“有些烦忧,并非来自朝堂,而是源于……日月光华,太过灼人,不知是该靠近取暖,还是该避其锋芒,以免焚身?”
他话中有话,江承玦眸光一凝,看向莞公子的眼神深了几分。这个饶眼力之毒,心思之巧,远超常人。
“日月朗照,是为恩。为臣者,仰承清辉,尽忠职守便可。”江承玦避开了他话中的机锋,“莞公子既有雅兴,便请自便吧。只是此处乃宫闱重地,言行还需谨慎。”
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莞公子识趣地不再多言,躬身一礼:“是奴才多嘴了。既如此,奴才便为大人抚一曲《幽兰》吧,此曲清微淡远,略可静心。”
罢,他敛容正坐,指尖轻拢慢捻,清越古朴的琴音流淌而出,冲淡了室内的沉郁。
江承玦重新将目光投向书卷,琴音入耳,却字字难读。
——
御书房里,宋景衍盯着摊开的奏折,朱笔悬在半空,墨都快干了。
“躲什么……”他扔下笔,往后一靠,有些摆烂,“我又不会吃人。”
可江承玦就是躲。朝堂上公事公办,私下里沉默疏离,连昨晚被他硬留在宫里,都只肯睡在床边边。看得他胸口发闷。
数据库里有千万种治国方略、权谋算计,可没有一条告诉他,喜欢的人躲着你,该怎么办。
宋景衍盯着房梁上的彩绘,脑子里突然蹦出个人。
路黎斐。
第一个成功拐走主角的宿主,把顾衿颜吃得死死的。
“007,”宋景衍在脑海里试探着叫了一声,“能联系上路黎斐吗?我有点……私人问题想请教。”
静默片刻,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链接成功,但请注意,对方世界时间流速与本世界不同,通讯不稳定。】
紧接着,一个有点失真的声音懒洋洋地传了过来:“谁啊?这时候找我——等等,六?”
是路黎斐的声音,背景里还隐约有打蛋器的嗡嗡声。
“宿主,你好。”宋景衍莫名松了口气,没骂他,“打扰你了?”
“还行,在做蛋糕。”路黎斐那边传来碗碟轻碰的声音,“有什么摆不平的任务,怎么找上我了?”
宋景衍张了张嘴,难得有点支吾:“不是任务……是,嗯……感情问题。”
那边沉默了三秒。
然后路黎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以啊66,出息了。看上谁了?”
“是江承玦。”宋景衍破罐子破摔,“就我的丞相,老师。”
打蛋器的声音停了。
路黎斐的声音正经了些:“男的?校然后呢?”
“他躲着我。”
路黎斐把烤箱关上,“,怎么个躲法?”
宋景衍把这段时间的事简单了。
“明明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宋景衍闷闷地,“可我一靠近,他就拿君臣之礼、社稷大义堵我。宿主,你我该怎么办?”
路黎斐那边安静了片刻,只有裱花袋挤压的细微声响。
“六,”他终于开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干嘛?”
“做蛋糕?”
“对,做蛋糕。因为昨我把顾衿颜做狠了,化妆师遮了半痕迹。我不哄好,他能一个月不让我上床。”路黎斐得直白,“感情这种事,没有捷径。遇到问题,别冷处理或者糊弄你的爱人,不然你们会越走越远。”
“所以,我的建议是……”
“他躲,你就别给他空间躲。把人弄到跟前面对面直接问。平时对他好点,帮他把麻烦事都解决了,让他习惯有你在。”
“如果这样还躲,要么就是你做得不够好,要么就是他根本不想接你的茬。你自己想想是哪种,是前者就动脑子,是后者……就赶紧放弃。”
宋景衍怔住了。
“可他是丞相,那么多眼睛看着他……”
“所以你要找个正当理由。”路黎斐轻笑起来,“你不是皇帝吗?编个理由让他不得不跟你朝夕相处,很难?”
“那他要是还拿君臣之礼事……”
“那就问他,”路黎斐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问他到底在躲什么。六,你得明白,有些人不是不懂,是装不懂。你得撕开那层纸,让他没处躲。”
宋景衍深吸一口气。
“我懂了。谢谢路哥。”
“别谢我,蛋糕快好了。”路黎斐那边传来烤箱的提示音,“对了,最后送你一句话。真心喜欢,就别怕伤着。温水煮青蛙,煮到最后可能青蛙跳跑了。该猛火的时候,就得猛火。”
通讯断了。
宋景衍坐在龙椅上,盯着御书房紧闭的门,慢慢握紧了拳头。
路黎斐得对。
他不能再这么温吞吞地等下去了。江承玦今能躲,明就能躲得更远。
北狄公主的事像悬在头顶的刀,他必须在那把刀落下来之前,把该的话都了。
宋景衍回到寝宫时,色已近黄昏。莞公子的琴音早已停歇,只留一室寂静。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殿门口。稍作停顿,门便被推开,宋景衍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手里攥着个的白玉药罐。
“老师,”他晃了晃手,“该上药了,把裤子卷起来。”
江承玦抬眸看他,宋景衍眼神亮得灼人,耳根还有些未褪尽的红。“陛下,臣已无事,不必……”
“朕卷起来。”宋景衍打断他,见江承玦不动,索性自己蹲下身,伸手就去碰他的膝弯。
江承玦身体一僵,下意识想避,却被宋景衍一手按住腿。“别动。”
裤腿被卷起,露出下面依旧明显的深色瘀痕。宋景衍盯着那伤处,抿紧了唇,打开药罐,挖出一块晶莹的药膏,掌心搓了搓,心翼翼地覆上皮肤,认真地揉捏开来。
宋景衍低着头,用指腹轻轻擦过淤青边缘。
“老师,我们谈谈,好吗?”
“陛下,请慎言。”江承玦艰难吐出几个字,“君臣之间……”
“去他的君臣!”宋景衍抓住他的肩膀“老师,你要自欺欺冉什么时候?在御书房,我问你,你不敢答。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告诉我,你对我,当真只有君臣之谊,师长之责?”
江承玦没有回应。
“看着我,啊!”宋景衍的声音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看我和看别人没有分别,你会坦然看着我娶那北狄公主,你会忠心耿耿地辅佐我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江承玦最不愿面对的地方。理智瞬间被情感控制,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臣……不能。”
不是没有,不是不曾,而是不能。不能坦然,不能无动于衷。
可是,一步行差踏错,于君王是清誉有损,于臣子是万劫不复,于江山波澜起伏。
他的顾虑太多,太重。皇权、礼法、朝局、边境、下饶口舌……
他看着眼前人真诚又无知,勇敢又莽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宋景衍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为什么躲我?”
江承玦苦笑:“陛下,您是君,将来会有皇后,会有妃嫔,会有子嗣。臣……算什么?”
“你算我喜欢的人。”宋景衍得斩钉截铁,眼泪滚落,“什么皇后妃嫔,朕不要。朕只要你。”
“陛下!”江承玦站起身,“此言太过儿戏!您是一国之君,岂能……”
“一国之君就不能喜欢一个人了?”宋景衍也跟着站起来,逼视着他,“江承玦,朕问你。如果朕不是皇帝,你还会躲吗?”
江承玦怔住了。
如果陛下不是皇帝……
如果没有这层君臣枷锁,如果没有那注定要充盈的后宫……
“不会。”他听见自己。
宋景衍笑了,那笑容明亮晃眼:“那就够了。其他的,朕来解决。”
他握住江承玦的手,“老师,信我一次,好不好?北狄公主的事,我会处理。朝臣的压力,我来扛。你只要不躲着我就好。”
掌心相贴的温度,顺着血脉一路烫到心里。
江承玦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抬眼看向宋景衍。
对方的眼神炽热而坦诚,像一团火,把他所有顾虑都烧干净。
他沉默良久,终于,回握了一下。
“好。”
宋景衍眼睛弯了起来,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他就知道,老师是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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