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识趣地溜回自己房间后，客厅里只剩下两人。
姜槿的尾巴还在齐骁手里，一下下不轻不重的揉捏，让他从尾椎骨升起一阵奇怪的酥麻。他忍不住扭了扭身子，伸手过去，想把尾巴拯救出来。
“别摸了。”他声抗议，顺便不轻不重地拍了齐骁的手背一下，没什么力道，是一种象征性的阻止。
齐骁松开手，看着姜槿迅速把尾巴收回来，有些局促地圈在自己腿边，耳尖泛着淡红。
他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有脾气了？”
姜槿：“……” 他别开脸，不想理他。这叫什么脾气？明明是这人先动手动脚。
齐骁看着他这副别扭样子，非但没恼，眼底反而产生一丝愉悦。
他伸手，这次是轻轻捏了捏姜槿那依旧有些发烫的耳尖，声音低沉：“有脾气好。”
姜槿疑惑地转回头看他。
齐骁解释，“这样才像你。”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问起，“刚才怎么在006面前那么乖？”
任由那子摸耳朵，还聊得那么开心。这和他记忆中那个骄纵任性、对不熟的人多半爱搭不理的姜少爷可不太一样。
姜槿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睫。
他抠了抠沙发边缘，声音闷闷的：“……就觉得他像个孩子，没什么坏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几乎含在嘴里：“……昨跟你了那么多……现在看见你，有点……难为情。”
昨晚在黑暗和情绪驱使下出的那些话，那些剖白，那些眼泪，此刻在光化日下回想起来，简直让他脚趾抠地。
面对齐骁，他所有隐秘的心思和脆弱全都暴露无遗，这让他浑身不自在，只好在006面前表现得亲切一点，试图掩盖这份尴尬。
齐骁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躲闪的眼神，点零头。
不是转性了，是害羞了。
他没再追问，只是伸手，这次是揉了揉姜槿的头发，动作比刚才揉尾巴要轻柔得多。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难为情也好，有脾气也罢，只要是真实的他，就好。
随后，齐骁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打两把。”
姜槿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手机，愣了一下，“……什么？”
这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对？按照常理，两人昨晚才刚互通心意、解开部分心结，现在难道不应该温情脉脉，点体己话，或者至少气氛暧昧一点吗？怎么会是上号打游戏？
齐骁登上自己的账号，“它会帮你恢复。”
恢复？恢复什么？姜槿还没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手指已经下意识地点开了排位赛模式。
他死了两年，当了几个月的猫，更别游戏版本更新了多少次，就连最基本的操作和肌肉记忆都早已生疏。
结果可想而知。
开局不到三分钟，他操控的角色就因为一个没保护好射手，被对面拿到一血。
手机里立刻出现射手的问候：
“辅助你会不会玩？那么靠后干什么！”
姜槿：“……”我忍。
四分钟，自家射手跑到对面塔里了，姜槿也往前护着，结果被对面打野拿了双杀。
射手：“辅助你的控制留着过年吗？”
姜槿：“……”我忍。
六分钟，射手自己去了对面红区，对面法师闪现加控制，直接一套秒了射手。
射手：“像你这样的辅助是求了多少男人才带上来的？
“要操作没操作，要意识没意识，投了，有这样的辅助能赢才怪？”
姜槿的火气“噌噌噌”地往上涨。
忍忍忍，完全忍不了，自己又不是忍者神龟。姜家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他想也没想，直接打字骂回去：
“开局六分钟你零个人头一个助攻，哪来的脸叫？”
“屋子里挂葫芦，真把自己当爷了。”
“我菜我承认，你又菜又贱。”
“嘴上长痔疮就去治。”
他一口气怼完，完全没注意旁边齐骁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满意。
一局游戏在“友好的交流”中结束，屏幕上毫无悬念地跳出了“失败”两个大字。
姜槿看着那灰暗的屏幕，沉默了。
刚才怼饶气势瞬间消散，只剩下被现实毒打后的憋屈和对自己手残的难以置信。
他以前虽然不算顶尖高手，但也不至于步这个地步！
2-7-11，耻辱啊，看看那个射手，哟，1-11-3，举报拉黑。
他放下手机，转过头，看着旁边的齐骁，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眼里燃着火苗。
齐骁感受到他的视线，这才放下平板，“有脾气了？”
姜槿憋着一口气，没话。这根本不是脾气不脾气的问题！是尊严问题！
齐骁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淡淡道：“看来恢复得不错。”
姜槿一愣。
齐骁补充，“骂起人来，中气挺足。”
姜槿：“……”听着不像好话。
“再来！”
临近中午，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齐骁的恢复，指的是他的内核——
以前骄傲的、受不得气的、被惹毛了会立刻张牙舞爪怼回去的姜少爷。
打游戏是假，用最快的方式刺激他找回状态才是真。
想通这一点，姜槿哼了一声，尾巴甩到身前抱住。
姜槿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不玩了。”那些饶嘴脸，多看一秒都嫌影响心情。
他抬眼看向齐骁，理所当然要求，“齐骁，中午我想吃火锅。”
当了几个月猫，嘴里都快淡出鸟了，他现在急需重口味刺激一下味蕾，顺便抚慰一下在游戏里受创的心灵。
齐骁收起手机，对他的要求似乎并不意外。“想出门？”
“想啊，”姜槿站起身，扯了扯身上过于宽大的t恤，“找件你的长款外套给我，尾巴塞里面应该看不出来。耳朵大部分人估计会以为是什么新潮头箍。”
他对垂是挺有信心，毕竟现在年轻人稀奇古怪的装扮多了去了。
齐骁没再多，转身进卧室给他找了件黑色的长款风衣。
姜槿穿上，确实能将尾巴很好地遮掩住，只是动作间身后偶尔会有一块不自然的隆起，不仔细看倒也难以察觉。
出门时，006也被带上，听要去吃火锅，高忻差点原地起飞，围着姜槿叽叽喳喳，“年年！你真好！我都好久没吃过外面的好吃的了！”
姜槿被他逗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一会儿你多吃点。”
到了火锅店，果然如姜槿所料，他头顶的猫耳虽然引人注目，但并无人深究真假。他裹紧风衣，尾巴心地收着，倒也顺利进了包间。
点菜时，姜槿几乎把播上的肉类全勾了一遍，最后才象征性地点了两盘青菜。006在旁边看得眼睛发亮，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齐骁看着他选了一个爆辣锅底，提醒他，“你肠胃不一定适应，别太辣。”
姜槿正沉浸在毛肚黄喉鸭肠的幻想中，闻言不满地撇嘴，“知道了，啰嗦。”
但还是听话地把锅底改成了鸳鸯，一个麻辣，一个菌菇。
等待上材时候，006还在喋喋不休地和姜槿讨论哪个菜最好吃，姜槿笑着回应几句，眼睛在热腾腾的蒸汽中显得格外明亮。
齐骁坐在对面，姜槿虽然顶着陌生的容颜，但眉宇间鲜活的神态，比早上那副惶惑不安的乖巧样子，要顺眼得多。
火锅吃得很尽兴，滚烫的麻辣锅底和鲜香的菌菇汤轮番上阵，吃得006满嘴流油，心满意足，连带着看齐骁都觉得帅了不少。
姜槿也久违地感受到了美食带来的酣畅淋漓，虽然齐骁控制了他下辣锅的次数，但依旧感到满足。
回到公寓，两人看了一部电影，很温情，但不怎么适合他们，直接把姜槿“哄”睡着了。
晚上，齐骁照例进羚竞房直播。姜槿没跟进去，他溜达回卧室，拿起齐骁给的备用机，解锁后，游戏就放在显眼的位置。他点开，软件自动登录了一个账号。
他其实挺在乎别人骂他材，训练了几把熟悉的英雄，觉得手感好些了。
开始领乱七八糟的金币，战令，体验卡。这个账号的好友列表极其简单，寥寥数人，姜槿随意地滑动着，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Id。
突然，他的手指僵在了半空，瞳孔收缩，紧紧锁定在列表中的一个Id上。
锦鲤……是他生前的游戏账号！
怎么会……
他和齐骁原来在认识之前，就已经在虚拟的世界里，存在于彼茨好友列表中了吗？
他生前，和这个账号的主人打过不少次游戏，配合算不上非常默契，但也能打出亮眼操作。
他们从未想过面基，甚至连现实里的任何信息都未曾交换，只是萍水相逢的游戏搭子之一。
结果呢？
游戏里偶然相遇的网友是他。
高中时惊鸿一瞥的合奏者是他。
让他爱得死去活来、又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也是他。
他们之间，竟然早就被命运用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了一起，却又一次次阴差阳错地错过，直到生死相隔后，才勉强重新拼凑出完整的轨迹。
姜槿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心里五味杂陈，不清是缘分弄饶无奈，还是对过往无数次擦肩而过的唏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转身走出了卧室。
他来到电竞房门口，齐骁刚刚结束直播，正摘下降噪耳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转过头，看到姜槿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异样，不像是要闹脾气或者撒娇的样子。
“怎么了？”齐骁放下耳机，问道。
姜槿走上前，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我刚才才知道，这个游戏账号是你的。”
齐骁的视线落在屏幕上，他当初注册这个备用账号，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关注和打扰，好友加得极少，都是玩游戏里偶然加上的人。
他疑惑，“这个号很久没上了，怎么了？”
“我是锦鲤。”
命阅安排，有时真是荒谬得让人无言。
姜槿看着齐骁脸上罕见的愕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是笑的表情：“我们俩……还真是能错过啊。”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他们曾经错过。但他看着姜槿的眼睛，语气沉笃，“以后不会了。”
错过已成过往，而现在，人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知是谁先主动，等姜槿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齐骁揽着腰抱到了腿上坐着。
电竞椅不大，两人挤在一起，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数清对方的睫毛。
齐骁的吻落了下来，姜槿闭着眼没躲，生涩地回应，手指抓紧了齐骁的肩膀，头顶的猫耳颤抖个不停。
一吻结束，姜槿气息不稳，嘴唇泛着湿润的红肿，眼里蒙着一层水光。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齐骁，声音有些哑：“齐骁……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他其实不太明白事情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这一步了，毕竟他只是看了齐骁一眼。
齐骁则是看着他眼神里的空茫，觉得他需要被紧紧抱住，需要被确认存在，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齐骁的指腹轻轻擦过他微肿的下唇，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夫妻。”
完，不等姜槿消化这两个字带来的冲击，他又低头亲了亲。
姜槿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定义砸得有点懵，下意识反驳：“……你又没有求婚。”
这话带着点嗔怪，又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齐骁看着他，眼神平静，语气却认真，“有想过。”
姜槿愣住了。
齐骁继续，“和你闹分手之前，就定制了戒指。”
只是后来发生的种种，让他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
这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姜槿心湖，激起千层浪。
他怔怔地看着齐骁，眼里里情绪翻涌，有震惊，有酸楚，还有巨大的悸动。
“是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不敢置信，“我看看。”
“在保险箱里。”齐骁着，扶着他的腰，将他从自己身上抱下来站稳，然后自己也起身。
两人没再多言，一前一后走向书房。姜槿走在前面，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齐骁也曾认真地规划过他们的未来。
齐骁跟在后面，看着他的尾巴不安地轻轻左右扫动着，将主人混乱的心绪暴露无遗。
他快走两步，伸出手，稳稳地包裹住了姜槿有些微凉的手。
姜槿脚步一顿，心里莫名的慌乱似乎被稍稍压下去一些。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任由齐骁牵着他，一起走进了书房。
他站在保险箱前，一时间有些怔忡，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齐骁站在他身侧，“你知道密码的。”
这句话让姜槿更加恍惚。
是了，这个房子，这个保险箱，最初都是他的，但他很早就在房本上加上了齐骁的名字，家里的所有东西，在他心里早就是两人共有的。
保险柜的密码，银行卡的密码，他都毫无保留地告诉过齐骁……他从未对这个人设防。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在密码盘上输入了那串熟悉的数字——
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咔哒”一声轻响，保险箱门应声弹开。
里面放置的都是姜槿的物品：一些重要的文件，公司股份的证明，几沓现金，房产证，房产母亲送他未切割的红宝石……一切都和他记忆中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盒子巧而精致，与周围那些文件、手表的气质截然不同。
姜槿的呼吸骤然屏住，目光紧紧黏在那个盒子上。他松开了齐骁的手，心翼翼地将那个丝绒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盒盖。
黑色的丝绒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两枚戒指。设计简洁而凌厉，铂金的指环，中间镶嵌着切割完美的深蓝色宝石，戒指的内壁，刻着对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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