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脚下的联合营地迎来破晓，晨雾在林间缓慢流淌。
布兰恩·火砧蹲在被兽人称为“试刀岩”的裸露岩层前，粗糙的双手抚摸着那台书桌大的金属造物。共振钻机原型机的外壳上，铁颚萨满绘制的赤红图腾符文在微光中泛着血色光泽。矮人工程师的三未眠让眼眶深陷，但眼神依旧锐利。
“开始测试。”布兰恩的声音干涩。
学徒卡尔扳动控制杆。机器发出蜂鸣般的低响，钻头以肉眼难辨的频率震颤。岩层表面瞬间浮现蛛网裂纹，十息之后，两尺厚的岩板轰然碎裂成规整石块。
围观的兽人战士发出压抑的惊叹。血爪捡起碎石，断面光滑如镜。
“符文防护能维持两刻钟。”铁颚萨满用骨杖轻触外壳，“但放大后呢？”
布兰恩·火砧起身，指向营地中央那座钢铁骨架——高达十五尺的大型钻机正在组装，数十名矮人工匠和兽人符文师在框架上忙碌。叮当敲击声与咒文吟唱交织成奇特的劳作乐章。
“体积放大十倍，能耗增百倍。”布兰恩从皮袋掏出暗红晶石，内部浑浊能量翻涌如活物，“标准魔晶不够，需要这个。”
伊索尔德·路尔走近。她心接过混沌晶石样本：“能量密度是火纹晶三十倍，但极不稳定。”
“所以设计成一次性。”布兰恩用炭笔在岩板上疾画草图，“三层导魔网分割液态混沌能量，外部符文锁死。启动后逐层解封，十五分钟完全释放——刚好贯穿主巢穴岩层。”
伊索尔德·路尔的眉头越皱越紧：“能量逸散率预估多少？””
“百分之五到八，以高热和辐射形式释放。”布兰恩笔尖停顿，“操作舱需额外防护。”
“还可能爆炸。”格伦德尔·石臂抱着强化铆钉走来，花白胡子因激动抖动，“你设计的第三层导魔网强度不足，若第二层解封时发生谐振……”
“所以需要调试。”布兰恩打断道，声音却少了往日的绝对自信。
“战场没有调试机会。”阿尔德里克·斯通的声音传来。他的身影走近，铠甲沾着晨露，“一次失败，可能引发矿坑结构坍塌，甚至葬送整个突击队。”
布兰恩·火砧沉默地盯着草图，拇指无意识摩挲工匠锤柄。营地喧嚣在这一刻仿佛兔很远。
“我们需要容错率。”阿尔德里骏膝蹲下与矮人平视，“不是‘最优方案’，而是‘最稳妥方案’。”
就在这时，营地另一侧传来塞莱斯特·晨曦的呼唤。她正站在临时搭建的研究帐篷前，手中捧着一只水晶培养皿，皿中几株灰黑色的扭曲植物正在缓慢蠕动——那是灰蛇草活体样本。
布兰恩和伊索尔德对视一眼，走向帐篷。
帐内弥漫草药与腐蚀物混合的气味。塞莱斯特将培养皿放在铺满图纸的木桌上，旁边散落着魔法笔记和机械草图。令人惊讶的是，图纸间产生了意外关联。
“看这里。”伊索尔德·路尔右手指向能量流动图，左手指向灰蛇草显微成像，“混沌晶石释放特征，与灰蛇草生物传导波形高度相似。不是巧合。”
塞莱斯特点头：“我们做了灌注实验。微量混沌能量刺激根部，三息内传导至所有叶片，损耗率低于百分之二。”
“生物性超导？”布兰恩眉毛扬起。
“是被改造的生物能量导管。”伊索尔德声音冷静如月下湖水，“这些植物的细胞壁内侧嵌合了类似导魔金属的微观结构，但更高效。”
帐篷安静片刻。远处铁锤敲击钻机框架的铿锵声，每一声都强调着时间紧迫。
布兰恩突然抓过炭笔，在草图边缘画出新结构。他不再看危险的一次性能源核心，而是画出一套复杂管道系统。
“如果不‘锁死’能量，”矮人声音因兴奋加快，“而是引导它呢？像灰蛇草那样。”
他画出从能源核心延伸的八条主导管，每条分出数十次级支路，最终连接钻机底部八个泄能口。
“超载核心依然一次性，但能量不全供给钻机。”布兰恩在泄能口画上箭头，“多余不稳定部分，通过导管定向排放到安全区域——比如矿坑东侧废弃巷道。”
格伦德尔·石臂凑近细看，他眼睛渐亮：“导管强度要求下降，因为能量是被‘疏导’而非‘约束’。可用多层复合锻造法。”
“还需要符文引导。”铁颚萨满走进帐篷，骨杖轻点导管分叉点，“在这里刻‘分流’与‘指引’符文。能量会像水流寻河道自然趋向这些路径。”
阿尔德里克·斯通抱臂站在帐口，晨光为他铠甲镀上金边：“需要额外多少时间？”
布兰恩迅速估算：“导管锻造和符文镌刻……两。整体组装推迟一。”
“换取更高生存概率，值得。”阿尔德里裤头，“我调整训练计划，总攻推后七十二时。”
决策在十分钟内达成。没有冗长会议，只有基于专业判断的快速抉择。
布兰恩·火砧走出帐篷时晨雾已散，圣山庞大轮廓清晰压迫地平线。他走向那台正在成形的钢铁巨兽——工匠们已称它“山崩号”。
接下来四十八时，联合营地变成宏大工坊。
矮人工匠锻造导管。格伦德尔·石臂监督每根导魔金属管的淬火，要求内壁光滑如镜。学徒轮班拉动风箱，炉火日夜不熄。
兽人符文师团队在铁颚萨满带领下，用混合魔兽血和矿物粉末的涂料，在导管外壁绘制图腾阵粒每笔都需要精确魔力注入，年长萨满完成关键节点后常需搀扶。
人类工匠负责辅助。埃莉诺·晨星调拨的后勤队源源不断送来物资，从寒铁矿石到月光苔提取液——后者被伊索尔德证实能提升材料对混沌能量的耐受性。
布兰恩·火砧几乎未合眼。他在设计台、锻造区和组装场间奔波解决每个衔接问题。
第三黄昏，所有组件就绪。
“山崩号”完整形态让围观者屏息。它覆盖暗色金属装甲，镶嵌赤红符文，背部延伸八根粗大导管。钻头由十二片螺旋震荡刃组成，刃口闪烁附魔寒光。
阿尔德里克·斯通率领的联合部队已完成布防。两百名人类、兽人混编战士占据矿坑入口四周制高点。远程火力由雷恩·鹰眼指挥，他们在岩壁上标定了覆盖射击坐标。
奥里克·苔原在侧翼待命。年轻的兽语者手持万兽法杖，杖顶灵魂宝石微亮，与圣山地脉产生微弱共鸣。他身旁蹲着战狼“灰影”，猎鹰“锐目”在空盘旋。脚边放着装有守护兽卵的恒温革囊，母狮的遗愿让北地人肩头沉重。
德索莱特·卡斯尔和埃莉诺·晨星站在指挥高台上。德索莱特双手按在栏杆上，目光扫过整个战场部署。他的佩剑“开拓者·黎明意志”静静倚在身侧，剑格上的空白魔晶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所有单位就位。”阿尔德里克·斯通的声音通过简易传声筒传来，沉稳有力。
布兰恩·火砧爬进“山崩号”的操作舱。舱室狭，仅容一人，面前是复杂的仪表阵列和控制杆。矮人工程师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主控手柄。他的工匠锤“雷神之锤”插在座位旁的卡槽里，锤头隐隐有电弧跳动。
“能源核心灌注完成。”铁颚萨满的声音从外部传来，“符文封印三重锁死，导管系统压力测试通过。”
伊索尔德·路尔站在操作舱外，精灵法师的双手手套同时亮起双月光辉：“我会监控能量流动，任何异常波动我都会第一时间示警。”
布兰恩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他推动第一根控制杆。
“山崩号”内部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巨兽苏醒前的呼吸。外壳上的图腾符文逐一亮起，赤红的光芒沿着导管网络流淌，如同血脉被注入了滚烫的血液。
第二根控制杆推到底。
钻头开始震颤，频率从次声波范围逐渐爬升。操作舱的仪表指针跳动，布兰恩的眼睛紧紧盯着能量读数。混沌晶石提供的狂暴力量正被一点点驯服、引导，通过灰蛇草启发设计的疏导网络，流向它该去的地方。
暮色完全沉入地平线，圣山笼罩在深蓝的夜色郑第一颗星星在东方亮起。
布兰恩·火砧的手悬在第三根——也是最后一根控制杆上方。这根杆一旦推下，“山崩号”就会将积蓄的能量全部释放，钻头将轰入岩层，用共振波撕裂岩石结构，打开通往岩蝎主巢穴的通道。
他看了一眼舱外。伊索尔德·路尔向他点头，双月光辉稳定如常。远处高台上，德索莱特·卡斯尔抬手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矮人工程师咧开嘴，露出一个被烟熏和疲惫刻满皱纹、却依然狂热的笑容。
他推动了最后一根控制杆。
“山崩号”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相反，所有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抽空了。钻头触及岩面的瞬间，整座圣山轻轻震颤了一下。
然后，低沉恐怖的共振波传入山体。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骨骼和内脏的震动。战场上的每一个战士都感觉到脚底传来的嗡鸣，仿佛山体深处有巨兽正在翻身。岩壁上簌簌落下碎石，远处矿坑入口上方的岩层开始浮现蛛网般的裂纹。
布兰恩·火砧在操作舱里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握住控制手柄，感受着机械传来的每一下反馈。仪表盘上，能量疏导系统的读数稳定在安全阈值内，多余的能量正沿着八根导管流向废弃巷道方向，在那里化作暗红色的光流喷涌而出，如同钢铁巨兽的呼吸。
高台上，埃莉诺·晨星不自觉地握紧了栏杆。她的半精灵血脉让她对大地震颤更为敏感，银月祝福在体内轻轻共鸣，仿佛在回应这场凡人以智慧挑战自然的壮举。
德索莱特·卡斯尔的目光越过震颤的山体，望向圣山深处。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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