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的夜,寒星寥落。临安城西城门的戍楼里,一盏油灯昏黄摇曳,将魏坤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沉。他披着一身冰冷的铠甲,独自坐在案前,望着窗外呼啸的寒风,眉头紧锁。白日里易枫在议事厅上的训诫还在耳边回响——“城西乃临安咽喉,魏将军需严加戒备,不可有半分松懈”。这话听着是器重,可落在魏坤耳里,却满是敲打。他本是北宋禁军副统领,如今屈居易枫麾下,虽手握三千守军,却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那些嫡系将领看他的眼神,带着不清道不明的轻蔑,仿佛他这块“旧宋的料”,永远融不进易枫的阵营。“魏将军,夜深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柔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戍楼的寂静。魏坤猛地抬头,只见赵婉儿提着一个食盒,缓步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素色襦裙,鬓边别着一朵的绒花,手里端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牵这些日子,赵婉儿时常借着“探望宗室旧部”的名义来戍楼。她不像其他女眷那般拘谨,也不像易枫的亲信那般带着审视,只是安安静静地陪他话,或是送些热食暖茶。魏坤久居军营,身边尽是糙汉,哪里经得住这般温柔相待?一来二去,竟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宗室女子,生出了几分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婉儿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下?”魏坤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茶盏。热茶入喉,一股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寒意。赵婉儿将食盒放在案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两碟精致的菜和一壶温酒。“夜里风大,想着将军守夜辛苦,便做了些菜,陪将军喝两杯。”她着,拿起酒壶,给魏坤斟了一杯酒,“将军心里有烦心事,不妨出来,或许会好受些。”魏坤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心头的郁结竟忍不住翻涌上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苦笑道:“烦心事?多着呢。我本是大宋将领,如今却要听命于易枫。他嘴上器重我,可谁不知道,我不过是个摆设?”“将军何必妄自菲薄?”赵婉儿坐在他对面,声音轻轻的,却像一根羽毛,搔在魏坤的心尖上,“将军手握重兵,镇守城西,易枫若是真的不信任你,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你?”“信任?”魏坤自嘲地笑了,“他不过是利用我熟悉临安城防罢了。等他日局势稳定,我这颗棋子,怕是连弃子都不如。”赵婉儿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将军若是觉得委屈,何必非要留在易枫麾下?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将军一身本领,何愁没有用武之地?”魏坤的心猛地一跳,抬眸看向她。油灯的光映在赵婉儿的脸上,明明灭灭,让他有些看不清她的真实模样。“婉儿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婉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城外漆黑的夜色,声音压低了几分:“将军可知,赵构陛下就在城外的江滩营寨?他才是大宋的正统子,才是值得将军辅佐的明主。”“赵构?”魏坤的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酒杯险些摔落在地,“你……你怎么会提到他?” 赵婉儿转过身,脸上的温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坚定。她缓步走到魏坤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冰冷的铠甲,传到他的掌心。“实不相瞒,民女并非什么宗室旁支。我是陛下派来的人,目的就是为了光复大宋江山。”魏坤浑身一震,猛地抽回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是细作?”“是,也不是。”赵婉儿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反而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妩媚,几分决绝,“我是陛下的人,却也是真心待将军。这些日子的陪伴,并非虚情假意。”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魏坤看着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只觉得心头一阵燥热。这些日子的温存涌上心头,让他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的温柔,都像是一剂毒药,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沦。夜深了,戍楼里的油灯渐渐燃尽,只剩下窗外的寒星,见证着一场荒唐的温存。当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戍楼时,魏坤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看着身侧熟睡的赵婉儿,心头一阵恍惚,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慌笼罩。他知道,自己这一步,已经踏错,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赵婉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魏坤的脸颊,声音柔得像水:“将军,现在,你信我了吗?”魏坤看着她,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沙哑:“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赵婉儿的笑容渐渐收敛,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很简单。寅时三刻,以城西粮仓失火为号,打开城门,接应陛下的兵马入城。事成之后,陛下许诺,封你为镇国大将军,赏黄金万两,世袭罔替。”魏坤的心脏猛地一沉。打开城门,迎赵构入城?这是叛国!一旦事成,他便成了易枫的敌人,再也没有退路。可若是拒绝……他看着赵婉儿那双清澈的眸子,想起昨夜的温存,想起自己在易枫麾下的憋屈,一股狠劲突然涌上心头。“好。”他咬牙道,“我答应你。”赵婉儿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她凑到魏坤耳边,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还有一件事。陛下已经暗中联系了金人。只要我们拿下临安,金人便会出兵,帮陛下夺回汴京、洛阳等地。届时,将军便是光复大宋的功臣。”“联系金人?”魏坤猛地瞪大了眼睛,“你疯了?金人狼子野心,怎会真心相助?”“成大事者,不拘节。”赵婉儿的声音冰冷刺骨,“只要能扳倒易枫,夺回江山,借金人之手又如何?等他日陛下坐稳江山,再徐徐图谋便是。”魏坤看着她,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爱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温柔的宗室女子,而是一朵带着剧毒的罂粟花。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赵婉儿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满意地笑了。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道:“将军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等我们事成之后,便再也不用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戍楼外,寒风依旧呼啸。魏坤坐在窗边,望着城外的夜色,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向了万丈深渊。而远在江滩营寨的赵构,此刻正站在帐外,望着临安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他手中握着一封刚从金人那里传来的密信,信上的内容,让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一场席卷临安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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