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还裹着寒气,吹在云溪镇的田埂上时,卷起的不是麦浪,而是一捧捧发黑的枯麦渣。沈砚跟着赵虎走到田边,蹲下身捻起一粒麦种 —— 种皮裂着大口子,里面的胚早冻成了灰,一捏就碎。田埂上围满了百姓,个个脸黄肌瘦,手里攥着空粮袋,眼神里的光比北境的雪还冷。
“又来个‘懂历法’的?” 一个穿粗布短打的中年汉子突然站出来,他叫李壮,是云溪镇种麦最好的农户,此刻却红着眼眶,“上个月魏嵩派来的人,也懂历法,让我们三月初七种麦,结果呢?全冻死了!现在连野菜都快挖不到了,你还想让我们种?”
百姓们立刻附和起来,七嘴八舌的抱怨声盖过了风声。老族长拄着枣木拐杖,杖头 “农” 字被摩挲得发亮,他走到沈砚面前,声音沙哑:“先生要是真有办法,就这麦还能补种不?要是不能,就别耽误我们找活路。”
沈砚没急着辩解,掏出铜算筹在田埂上画了起来 —— 北斗七星的轮廓很快显现,他指着斗柄的位置:“大家看,北斗第七星实际偏移三度,按旧历,春分该是三月初一,新历推迟六,麦种播在冻土上,怎么能活?”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祖父留下的 “耐寒麦种植要诀”,“我知道你们只剩黑皮麦种,这麦耐寒,但得用草木灰拌种防虫害,播种后用秸秆盖在地里保地温。”
“得倒轻巧!” 李壮冷笑,“黑皮麦种就剩两石,是我们留着度荒的,再种死了,真要饿死了!”
“我以军营弟兄的命担保!” 赵虎突然上前一步,拍着胸脯,“沈先生算准过雪停,这次要是种死了,我军营的存粮分你们一半!”
老族长盯着沈砚的眼睛看了半晌,拐杖往冻土上一戳:“好!就信先生一次!但有一样 —— 你什么时候播种能活?”
“三日后。” 沈砚肯定地,“三日后会下雨,润透冻土,正好播种。要是不下雨,我跟你们一起去挖野菜。”
接下来的两,一直阴着,却没半点要下雨的意思。李壮每都来田边转,看着沈砚教百姓烧草木灰、筛麦种,嘴里虽不,眼神里的怀疑却没消。赵虎也急,私下找沈砚:“你真能确定三日后下雨?要是不下,百姓怕是要闹起来。”
沈砚没话,只是每傍晚都盯着北斗星看。第二日夜里,他突然叫醒赵虎:“准备好农具,明一早就能播种 —— 后半夜肯定下雨。”
果然,快亮时,细密的雨丝飘了下来,落在冻土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百姓们从家里跑出来,站在雨里,有人激动得哭了:“真下雨了!沈先生没骗我们!”
老族长握着沈砚的手,手都在抖:“先生是活菩萨啊!”
沈砚笑着递过麦种:“别耽误时间,趁雨播种,深度三寸,太浅易冻,太深难出苗。”
百姓们立刻忙活起来,李壮扛着锄头跑在最前面,把自家留的麦种全拿了出来。沈砚来回在田埂上巡查,看见有人播种太深,就赶紧上前纠正;遇到老人筛不动草木灰,就接过筛子帮忙。赵虎带着几个亲兵,也拿起农具,帮着百姓盖秸秆。
播种完的当下午,雨停了。夕阳洒在田地上,秸秆覆盖的麦田像铺了一层金黄的毯子。老族长杀了家里唯一的鸡,炖了一锅鸡汤,督沈砚面前:“先生,喝点鸡汤补补,这是我们云溪镇的心意。”
沈砚刚要接过,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亲兵跑过来,脸色发白:“沈先生!赵统领!抓住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们想割掉刚种的麦种!”
沈砚和赵虎赶紧跑过去,只见两个穿流民服的汉子被按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镰刀,镰刀上沾着嫩绿的麦芽 —— 是刚冒头的黑皮麦!
“!是谁让你们来的?” 赵虎一脚踩在汉子的背上。
汉子们起初还嘴硬,被赵虎的亲兵吓唬了几句,立刻招了:“是魏嵩!魏太傅让我们来的,要是云溪镇的麦种活了,就割掉,再散布谣言您用邪术害农,让百姓不信您!他还,等粮荒再严点,就派兵来剿南境,把罪名推给您!”
沈砚的脸色沉了下来 —— 魏嵩不仅怕旧历被正名,还想借粮荒夺权。老族长气得拐杖都快戳断了:“这狗官!连我们百姓的活路都要断!”
赵虎把两个汉子捆起来,对沈砚:“得尽快把这事告诉阿竹姑娘,让她心。魏嵩既然能派人来毁麦,肯定也会派人去追她。”
沈砚点点头,看向刚播种的麦田。微风拂过,秸秆下的泥土里,正有嫩绿的生命在悄悄生长。他攥紧手里的铜算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好这些麦苗,保护好云溪镇的百姓,绝不能让魏嵩的阴谋得逞。
可就在这时,一个百姓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指着远处的大路:“沈先生!赵统领!不好了!远处来了一队骑兵,像是魏嵩的人!”
沈砚抬头望去,只见大路尽头扬起一阵尘土,骑兵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心里一紧 —— 魏嵩的人居然来得这么快!这场守护麦田的仗,怕是比他想象中还要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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