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外围的流民区像块泡烂的破布,瘫在城墙根下。阿竹跟着张老钻进一间漏风的草棚时,裤脚已经沾满了烂泥,混着雪水冻成硬壳,每走一步都 “咯吱” 响。草棚外,几个流民围着一张被雨水泡软的告示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惶恐,议论声像被掐住的蚊子,断断续续飘进来:“太学…… 太学被封了!有儒士通南境反贼……”
张老的手猛地攥紧了木杖,杖头 “农” 字的刻痕嵌进掌心。他刚出去打探半个时辰,回来时脸色比北境的冻土还白,怀里揣着半张被撕烂的告示,纸边还沾着墨渍 —— 是魏嵩的笔迹,写着 “太学私藏通敌证据,着即查封,凡与阿竹有牵连者,格杀勿论”。
“魏嵩这是要赶尽杀绝。” 张老的声音发颤,他把告示递给阿竹,“他不仅要栽赃你通秦峥,还要把整个太学拖下水,好趁机掌控学界。”
阿竹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告示,指尖冰凉。怀里的通敌账本被她缝进了粗布腰带,贴着心口,能感受到布面下账本的褶皱 —— 这是唯一能扳倒魏嵩的证据,绝不能丢。草棚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清脆又急促,像是皇宫太监的马队。阿竹赶紧探出头,只见几个穿黄衣的太监举着明黄圣旨,身后跟着一队兵卒,沿街张贴新的告示,红底黑字刺得人眼睛疼:“通缉通敌要犯阿竹,年十六,面有痣,擒获者赏百两,窝藏者同罪!”
那告示上的画像,赫然是她的脸!
“快躲进来!” 张老一把将阿竹拽回草棚,从草堆里翻出一件满是补丁的流民棉袄,“快换上,再往脸上抹点泥 —— 流民区鱼龙混杂,他们一时查不到这里,但我们必须尽快出城,去北境找沈公子,再晚就真的走不了了。”
阿竹抓过棉袄,手忙脚乱地换上,又从草棚角落摸了把湿泥,往脸上抹了两把,原本清秀的眉眼瞬间被污黑盖住,只剩一双亮得惊饶眼睛。张老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委屈你了,孩子。”
“不委屈。” 阿竹摇摇头,声音坚定,“只要能把证据带给沈公子,这点苦算什么。”
两人趁着夜色,顺着流民区的路往城门走。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少,偶尔遇到几个,也都是缩着脖子快步走,生怕被兵卒盯上。快到城门时,阿竹突然看见前面有个穿黑衣的人,背对着他们站在一棵枯树下,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刀,刀身映着月光,泛着冷光 —— 是魏嵩的杀手!她赶紧拉了拉张老的衣角,压低声音:“前面有杀手,我们绕路走。”
张老点点头,带着阿竹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巷里满是污水,散发着馊味,却比大路安全。可刚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刀鞘摩擦的声音。
“站住!” 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
阿竹和张老僵在原地,慢慢转过身。是那个黑衣杀手,面无表情,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扫过阿竹脸上的泥:“你们是哪来的流民?要去哪?”
“我们…… 我们是附近村子的,家乡遭了灾,想出城找亲戚。” 张老赶紧开口,声音故意装得沙哑,“这是我孙女,得了风寒,身子弱,还请官爷行行好,放我们过去。”
杀手的目光落在阿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伸手就要掀阿竹的棉袄:“身上藏了什么?解开让我看看。”
阿竹心里一紧,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发簪 —— 那是沈公子送她的,簪尖很尖,能当武器。就在杀手的手快要碰到棉袄时,城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快让开!魏太傅的人要过城门!”
是王公公的声音!杀手愣了一下,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张老趁机拉着阿竹,快步往城门跑:“快走!”
城门处的兵卒正忙着给王公公的马队让路,没人注意到两个混在流民里的身影。阿竹跟着张老,低着头,尽量往流民堆里挤。可刚走到城门下,一个兵卒突然拦住他们:“站住!你们的路引呢?”
“路引…… 路引在逃荒时丢了。” 张老的声音有些发虚。
兵卒皱起眉头,刚要发作,旁边的流民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喊:“兵爷!快看那边!有个丫头跑了!好像是通缉令上的阿竹!”
兵卒们赶紧朝那个方向跑去,阿竹和张老趁机冲出城门,一路往北境的方向跑。身后传来杀手的喊声:“别让他们跑了!魏太傅要活的!”
两人不敢回头,只顾着往前跑。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城门的影子再也看不见,才敢停下来喘口气。张老靠在一棵枯树上,咳嗽得厉害,手背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又渗出血来。阿竹掏出怀里的水囊,递给他:“先生,您喝点水。”
张老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看着北境的方向,喃喃道:“沈公子应该在云溪镇,我们还有三的路程。魏嵩的人肯定还会追来,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阿竹摸了摸腰间的账本,又摸了摸发间藏着的伪经残页,抬头望着满繁星 —— 那是沈公子教她认过的北斗星,此刻正亮得耀眼。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满是坚定:“不管多难,我们都要走下去。沈公子还在等我们,祖父的冤屈,还等着我们去洗清。”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阿竹和张老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变,朝着北境的方向,朝着希望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魏嵩的杀手正骑着快马,沿着他们的脚印,紧追不舍。一场更大的危机,还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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