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仿佛能从黑暗中捏出墨来。粮仓里的油灯忽明忽暗,灯芯发出“噼啪”声,投射着晃动的影子,仿佛让人眼花缭乱。
阿竹靠在墙角睡着了,眉头还紧紧皱着,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干饼 ——这是秦峥派人送来的 “优待”,硬得能硌掉牙,我们俩谁都没胃口。我坐在桌前,手指反复摩挲着怀里的残卷,糙纸边缘磨得指尖发疼。
然而,当我翻到 “粮区水文密码” 那一页时,祖父的批注突然撞进眼里:“此页关系南境农人生计,万不可落恶人手。” 墨迹早就干了,却像带着温度,烫得我心口发紧,仿佛有无数未出口的话语在胸口萦绕。
左肩的箭伤又开始作祟,白大夫只随便换了块粗布,现在血已经渗出来,把衣襟染得暗红一片,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在肉里扎。
我想起秦峥 “造反夺位” 时的嘴脸,想起粮仓外饿死的流民,想起那些被兵卒打晕的老汉——要是这页密码落到秦峥手里,他肯定会垄断粮道,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打仗、挨饿。
我吹灭油灯,窗外的雪光透进来,刚好照在桌上。把残卷摊开,心地把 “北斗星轨” 那几页折好藏回怀里——这是将来揭穿魏嵩伪经的关键,不能烧。剩下的粮区密码页,被我捏在手里,指尖都在抖。
这是祖父用命护下的经卷,可现在,只有烧了它,才能不让它变成害饶工具。
刚把纸凑到灯台的余烬上,门外突然传来兵卒的咳嗽声!我吓得赶紧把纸藏到身后,屏住呼吸贴在门后听——只有一声懒洋洋的哈欠,没别的动静,应该是守在门口的兵卒犯困了。
我松了口气,咬着牙再次把纸凑向余烬:“祖父,对不住了。但您放心,我绝不会让您的心血,变成造反派的刀。”
火苗 “噌” 地窜起来,舔舐着纸边,粮区密码的字迹很快变黑、卷曲,纸灰飘落在桌上,像一片黑色的雪花。我攥着纸的手被火烫得发红,甚至能闻到皮肉烤焦的糊味,却不敢松——必须烧得干干净净,连半个字都不能留下。
“公子,你在干什么?” 阿竹被火光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把手指按在唇上:“别出声,烧了这页,秦峥就没法用残卷害百姓了。”
阿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点头,还帮我挡着窗外的光。
可纸刚烧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巨响 —— 门被踹开了!
“沈砚!将军让你现在就去见他!” 秦峥的亲卫举着火把冲进来,火光映着他手里的环首刀,刀刃上的冷光直晃眼。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兵卒,手里都拿着长枪,一看就是来硬的。
我慌了,赶紧把烧到一半的纸塞进灯台的余烬里,抓起筷子飞快地搅了搅,想把纸灰埋进炭里。
“你烧了什么?” 亲卫的目光扫过桌角的纸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把我骨头捏碎,拖着我就往灯台边拽:“快!是不是烧了残卷?”
他用刀拨了拨余烬,几片没烧透的纸角露了出来,上面还能看见 “粮囤” 两个模糊的字。
“不好!将军要的就是粮区密码!” 亲卫骂了一句,冲门外吼:“快来人!沈砚烧了残卷!把他绑起来!”
外面的脚步声立刻响起来,五个兵卒举着刀冲进来,把桌子团团围住。阿竹突然冲过来,挡在我身前,哭着喊:“别碰我家公子!是我烧的!要抓就抓我!”
亲卫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她,阿竹 “咚” 地摔在地上,额头磕在桌腿上,瞬间渗出血来。我急红了眼,抓起桌上的铜算筹,朝亲卫的脸砸过去:“别碰她!有什么冲我来!”
算筹没砸中,反而被亲卫抓住胳膊。他的刀 “唰” 地架在我脖子上,冰凉的刀刃贴着皮肤,吓得我浑身发麻:“再动一下,我先砍了你!”
亲卫拽着我的胳膊往外拖,刀尖一直贴着我的脖子,稍微一动就能割破皮肤。我看着地上的阿竹,她额头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却还在往我这边爬,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就在这时,阿竹突然爬起来,抓起桌上没摔碎的油灯,用尽全身力气朝兵卒扔过去!
“哗啦” 一声,油灯砸在最前面的兵卒身上,火油溅得他满身都是,瞬间烧了起来。“救火!快救火!” 兵卒们乱作一团,有的扑火,有的喊人,亲卫也松开我去帮忙——他怕火蔓延到粮仓,秦峥会治他的罪。
“公子,快!撬窗户!” 阿竹爬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 —— 这是她之前偷偷藏在布囊夹层里的,是防身用,没想到现在真派上了用场。
我拉着她冲到窗边,阿竹用刀子用力撬着生锈的插销,刀刃都磨出了火花。“咔嗒” 一声,插销终于断了,我们俩一起用力推开窗户,跳进了雪地里。
雪深得快到膝盖,每跑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雪灌进鞋里,冻得脚趾发麻。身后传来亲卫的怒吼:“别让他们跑了!将军了,抓不到活的,死的也行!”
我回头一看,三个兵卒举着火把追了过来,火把的光在雪地里晃来晃去,像三团催命的鬼火。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听见他们的喘息声。
左肩的箭伤被冷风一吹,再加上跑的时候扯到了伤口,疼得我眼前发黑,每跑一步都像有刀子在肉里搅。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醒目的红色脚印——兵卒顺着脚印,就能轻松追上我们。
“公子,你慢点,我扶你!” 阿竹扶着我的胳膊,她自己也跑不动了,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冻得发紫,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把半边脸都染红了。
前面突然出现一片黑糊糊的树林——要是能跑进树林,不定能借着树影躲起来。可还没等我们靠近,树林里突然冲出两个兵卒,手里的长枪对着我们,喊:“往哪跑?将军早就料到你们会往这边逃!”
我心里一沉——秦峥早就设好了埋伏!前面是兵卒,后面是追兵,我们俩像被堵在笼子里的兔子,根本没地方躲。
兵卒举着长枪冲过来,枪尖离我的胸口只有几步远。我把阿竹护在身后,抓起地上的雪球,想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也不能让阿竹被他们抓走。
就在这时,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住手!别碰沈公子!” 一个穿粗布衣服的汉子跳出来,手里拿着根手腕粗的木棍,朝着兵卒的后背就砸过去。“咚” 的一声,最前面的兵卒被砸倒在地,长枪都掉在了雪地里。
是陈先生派来的人!之前在太傅府,陈先生偷偷跟我过,他会派心腹在南境粮仓附近接应,要是遇到危险,就往树林里跑。我当时还担心是假的,没想到真的有人来救我们。
汉子很能打,手里的木棍舞得虎虎生风,没几下就把剩下的兵卒打倒了。他冲我们喊:“快跟我走!陈先生在前面的破庙里等你们!”
我们跟着汉子往树林深处跑,身后的追兵还在喊,可没追多久就停了 ——大概是怕树林里有埋伏,不敢再往前。跑了半个时辰,汉子停在一棵老槐树下,从怀里掏出两个热乎的馒头,递给我们:“陈先生,你们往北边跑,魏嵩那边现在忙着处理北境的粮荒,暂时不会抓你们。我得赶紧回去,不然被秦峥的人发现,会连累陈先生。”
汉子完就钻进了树林,很快没了踪影。我和阿竹坐在雪地里,啃着热馒头,终于能喘口气了。
可馒头刚咬了两口,远处突然传来 “哒哒” 的马蹄声——不是一个人,是一群!声音越来越近,震得地上的雪都在抖。
我赶紧拉着阿竹躲到树后面,扒开雪丛往外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秦峥亲自来了!他骑在一匹黑马上,身穿银甲,手里拿着一把大刀,刀身在雪光下闪着冷光。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亲卫,每个人都举着火把,火把的光把整片雪地都照得通红,像铺了一层血。
“沈砚!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 秦峥的声音像打雷一样,震得我耳朵发疼,“你烧了残卷,我看你怎么洗清你祖父的冤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出来投降,我饶你不死!”
我攥着怀里剩下的星轨残页,手心全是汗。秦峥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他现在亲自来追,就是要把我们碎尸万段。而且他手里有战马,我们就算往北边跑,也跑不过他。
阿竹靠在我身边,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抓着我的袖子,声:“公子,我跟你一起。就算死,我也不跟他们走。”
马蹄声越来越近,秦峥的战马已经到了老槐树下。他勒住缰绳,低头看着雪地上的脚印,冷笑一声:“跑啊?我看你能躲到哪去!来人,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亲卫们举着火把围过来,火把的光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紧紧抱着怀里的残卷,心里清楚——这次,真的躲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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