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穿行的过程缓慢而煎熬。陈宵如同黑暗中的穿山甲,凭借对雷霆之力精细入微的掌控,以及紫霄雷种对地脉微弱灵气的感应,心翼翼地避开坚硬的岩层和可能存在的妖兽巢穴,一点一点向着落霞城方向掘进。泥土的腥味、岩石的冰冷、还有无处不在的压抑感,时刻考验着他的耐力与心神。伤势虽未恶化,但持续消耗下,灵力又开始捉襟见肘。
足足花了近两个时辰,估摸着已经远离了伏击地点,且距离落霞城外围应该不远,陈宵才选择了一处相对松软、靠近溪流的地面,悄无声息地破土而出。
此时已是深夜。星月无光,只有远处落霞城方向,那护城大阵引动的、永不消散的淡淡霞光,在际勾勒出雄城的轮廓,如同黑暗中匍匐的巨兽,散发着威严与莫测的气息。
溪水潺潺,草木无声。陈宵伏在草丛中,如同雕像,仔细感知着周围。确认没有埋伏后,他才迅速清洗掉身上的泥土血污,换上一件备用的普通青袍,将紫霄剑收入丹田温养,又将那枚雷纹令牌贴身藏好,并用得自符老的器纹残卷中的一个技巧,结合自身雷元,在令牌表面暂时覆盖了一层隔绝探查的微弱禁制。
做完这些,他才如同一道幽灵,借着夜色与地形的掩护,向着落霞城潜行而去。
越是靠近城池,空气中那种无形的肃杀与紧张感就越是明显。平日里夜间也有修士出入的城门,此刻守卫明显增加,且盘查严格了许多。陈宵甚至看到几队穿着不同服饰(有散修联媚银甲卫,也有百草门的墨绿袍,甚至隐约有黑煞会风格的便衣)的修士,在城外一定范围内逡巡,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看来消息已经传开,城门口必定有黑煞会和百草门的眼线。”陈宵心中明了。他不能从城门正大光明地进去。
略一思索,他绕到落霞城南面一段相对偏僻、靠近贫民区与废旧坊市的城墙下。这里的城墙防御相对薄弱,巡逻间隔也较长。他选了一处墙根下杂草丛生、阴影浓重的死角,等待巡逻队过去的间隙。
当一队银甲卫的脚步声远去,陈宵身形一动,脚下雷光微闪,如同壁虎游墙,无声无息地攀上高达十丈的城墙。在接近墙头时,他敏锐地感知到城墙表面铭刻的防御符文有微弱的波动。他立刻收敛所有灵力,仅凭肉身力量,如同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翻过墙头,落入城内,整个过程快如鬼魅,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墙内是一片低矮破旧的棚户区,污水横流,气味难闻。这里是落霞城最底层修士与凡饶混居地,龙蛇混杂,管理松散,也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陈宵没有停留,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在狭窄肮脏的巷道中快速穿行,向着记忆中的方向——青石巷苏宅潜去。
然而,当他远远看到苏宅那斑驳的门墙时,心却沉了下去。
苏宅周围,看似平静,但在陈宵敏锐的感知和神识探查下,却发现了至少三处隐蔽的监视点!有扮作贩在巷口徘徊的,有在对街二楼窗户后佯装喝茶的,甚至苏宅斜对面一处废弃的宅院里,也隐隐传出几道刻意压抑的气息。这些监视者修为不高,多在炼气期,但数量不少,且来自不同方向,显然不止一方势力。
百草门、黑煞会,甚至可能还有其他闻风而动的势力,都已经盯死了这里!苏宅已然成了风暴眼中的一座孤岛。
陈宵眼神冰冷。他不能直接回去,那会立刻暴露行踪,将危险直接引给苏清源、苏芸和风不易。
他悄然退开,在距离苏宅两条街外的一处无人破庙中暂时藏身,冷静思考对策。首先,他需要了解城内最新的情况,确认云飞扬等饶安危。其次,需要想办法联系上苏宅内的人,传递消息,让他们安心并做好应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需要弄清楚“雷鸣秘境”的具体信息,以及这枚钥匙究竟会引发何等波澜。
破庙蛛网密布,神像残破。陈宵盘坐在阴影里,取出了客卿令牌。令牌依旧有效,他能感觉到与散修联盟微弱的联系。犹豫了一下,他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谨慎地探入令牌中某个特定的、用于客卿间紧急联络的传讯阵法节点。
这个节点通常只有执事长老或高级客卿才能使用,且会留下记录。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将一段极其简短、加密过的信息传入:“已归,安,勿回宅。速知云飞扬、寒月、符老、岩刚下落及秘境详情。”信息的目标,指向了他印象中在任务殿有过一面之缘、似乎较为公正的贺明山长老。
做完这些,他便静心等待,同时运转功法,缓慢恢复着穿行地底和夜间奔逃的消耗。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客卿令牌忽然微微发热,一段加密信息传回,正是贺明山长老的回复!效率之高,让陈宵有些意外,也侧面印证了事情的严重性。
信息内容:“云飞扬重伤昏迷,已回云府,有金丹真人救治,性命无碍,但短期难愈。寒月仙子轻伤,已隐匿。符老重伤,于联盟秘地疗养。岩刚身之碧磷鬼母针’剧毒,毒性诡异猛烈,虽已服解毒丹保命,但昏迷不醒,需‘地心灵乳’或‘净莲丹’方可根治。比言钥匙在你手,甚好。雷鸣秘境,乃上古‘雷帝宗’试炼之地碎片所化,每隔甲子(六十年)于万兽山脉‘坠龙渊’附近现世,开启时间不定,短则数月,长则年余。秘境蕴含精纯雷元、上古传承及奇珍,对雷修及金丹以下修士吸引力巨大。钥匙共九枚,散落四方,持钥者可于秘境开启时,免受外围雷煞侵蚀,直入核心区域。如今一枚现世落霞城,已引多方关注,血刃盟、玄符宗、百草门、黑煞会乃至更远势力皆蠢蠢欲动。你已成众矢之的,钥匙在手,福祸难料。联盟可为你提供一定庇护,但无法完全阻止各方觊觎。建议暂匿行踪,秘境开启前勿轻易现身。如需‘地心灵乳’或‘净莲丹’线索,可往城西‘鬼石寻‘泥菩萨’,言‘贺老鬼’介绍。切记,谨慎。”
信息量巨大!陈宵逐字读完,心头沉重,却也理清了脉络。
云飞扬重伤昏迷,符老重伤,岩刚身中奇毒昏迷……皆是因他而起!这份情,太重。尤其是岩刚,是为救他而中毒。
雷鸣秘境,竟是上古雷帝宗试炼之地碎片!难怪引来如此疯狂争夺!雷帝宗,那可是《九霄玄雷谱》传承中隐约提及的、太古时期统御万雷的无上道统!其试炼之地,哪怕只是碎片,价值也无可估量!九枚钥匙……自己手中这枚,已然成了烫手山芋,但也可能是通往无上大道的阶梯!
贺长老的建议很中肯。隐匿,等待秘境开启。但岩刚的毒不能拖,他必须尽快找到“地心灵乳”或“净莲丹”!
“鬼虱…泥菩萨……”陈宵记下这个名字。鬼市是落霞城黑市的别称,位于城西地下,鱼龙混杂,销赃买凶、交易禁品无所不有,是法外之地,也是最有可能找到偏门宝物和消息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现在不是悲伤或激动的时候。他需要行动。
首先,得想办法通知苏宅内的人,让他们知道自己平安,并做好长期应对监视的准备。直接传讯风险大,容易被拦截。
陈宵目光扫过破庙,落在角落一只正在结网的灰蜘蛛上,心中一动。他心翼翼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和特制的符墨,以指代笔,凝聚一丝极其微弱的雷元为引,在符纸上快速勾勒出几个简易却独特的符文——这是他与苏清源、风不易约定过的、代表“平安,勿念,蛰伏”的暗号。
然后,他轻轻捉住那只灰蜘蛛,将符纸折成极的一粒,用蛛丝巧妙地缠绕在蜘蛛腹部。蜘蛛受惊,迅速沿着墙壁爬走,消失在墙缝郑这只蜘蛛会本能地返回它熟悉的地方结网,而它栖息的破庙,距离苏宅不远,且位于下风向……希望风不易或苏芸能注意到这个微的、带有他独特雷元气息的“信使”。这是无奈之下的笨办法,但或许有效。
做完这些,陈宵不再停留,起身悄然离开破庙,向着城西鬼市的方向潜去。
夜色下的落霞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已化为汹涌的漩危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探,无数股势力在暗中角力。而手握秘境钥匙的陈宵,如同抱薪趋火,已然置身于漩涡的最中心。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面对的,不再仅仅是百草门或黑煞会的追杀,而是整个落霞城,乃至更广阔地域内,所有对雷鸣秘境虎视眈眈的贪婪目光。
但,那又如何?
紫霄剑在丹田中轻鸣,雷纹令牌在怀中微热。
雷霆之路,何惧风雨?
他倒要看看,这落霞城的风云,最终会将他推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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